圣光与鱼肝油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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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什么,我写什么,我做什么,我不爱与人讨论。

【中敦】名字听起来越是小清新的毛病越害人

*作为我忘记了还有中考这回事,给小基友的一点圣光加持。

*并没有什么很苏的中也,只有一个傻了吧唧的中也。

*如果有下一个短篇,标题也许是《撞了三次可算把他给撞失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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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听起来越是小清新的毛病越害人

 

 

中岛敦18年来没生过病,一朝生病就得了个厉害到会死人的毛病,此病还不比那些个车祸癌症治不好的老套路,可谓是独辟蹊径标新立异,症状已然超脱了人类医学与科学的范畴,完全违背了他已知的唯物主义,似是玄幻与魔幻的双重结合。而唯有病名很是小清新,听着倒不大像是个会死人的。

 

少年正襟危坐盯着一把年纪的白大褂在他的病历卡上行云流水,兼顾听着他的念念有词,他本欲伸长了脖子张望张望自己那张病历卡上的内容,却被那一行行似是假名又非假名,像是汉字又不是汉字,首尾相连苍劲有力的蝌蚪文给震慑住了。期间那高龄医生的一大堆平铺直叙和前情提要统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可唯有最关键的六个字他却是听进去了,其中前三个大字叫做“会死人”,后三个大字叫做“花吐症”。

 

头发和眼睛颜色异于常人,心智和普通18岁少年没两样的中岛敦一句话提到了嗓子眼,一口白牙把下嘴唇咬了又咬,直到咬破了一层皮才终于把自己的满腔冤屈和莫名惊恐打压下去,碾到胃里,他整张脸上只剩了两种表情在交叉更替,先是“你骗我!”再是“你逗我?”循环演出。

 

白大褂对病患脸上的表情视若无睹,看起来非常有应对经验,大概是钢笔卡了墨水,阻挠了他酣畅淋漓的书写体验,令他不甚其扰,他终于伸长胳膊甩了两下笔,顺便也抬起了金贵的脑袋,“你是不是不信?觉得这不科学?你是不是觉得外面那么多中二病,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艾斯伯格综合症,名字更瞎的毛病都没死人,为什么你只是早上起来咳着咳着突然吐了几片花就要死了?”

 

医生,你明明就很懂嘛。少年一边由衷赞叹,一边很诚实地点点头,频率堪比小鸡啄米,带着那撮不对称的刘海一起花枝乱颤。

 

“我问你,人类拥有异能科学不科学?”

 

中岛敦思考一秒,摇了摇头。

 

“那不就完了?异能那么不科学的东西,小小横滨到处都是,多得都能组团了。这个毛病不科学,会死人,又有什么好稀奇的!?”年迈的医生推推眼镜,又开始埋头书写病历,还一点都不小声地嘀嘀咕咕,“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内心戏太多,你这种的我可见多了,什么就是‘开不了口让你知道’,‘他肯定对我没有意思’,‘我那么平凡配不上他’,尽是瞎给自己加苦情戏,我光这半个月就看了十多个得了花吐症的,来的时候个个哭唧唧,搞到最后全是双向暗恋,是不是嫌我病人太少?都他妈的逗我玩呢。”

 

少年瞪着眼睛表情很扭曲,心想,这外面的世界也没比孤儿院里好多少嘛,医生都是这么不和蔼不可亲的吗,而我现在兴许都时日无多了,他不安慰安慰我都算了,连哭唧唧都要嫌弃,这也太不近人情了吧。再说又不是我想得这么个毛病的,我哪知道人生如此艰难,世道如此险阻,连暗恋都能送命呢!?早知道外面的医生比与谢野医生还要没人性,我今天压根就不该来。

 

不和蔼不可亲的白大褂没好气地把奋笔疾书完了的病历卡推出去,“这病吃药没用,手术也不行。治愈途径反正也就一个,给你写病历卡上了,自己回去看去……下一个!”

 

中岛敦接过病历耷拉着脑袋正欲出门,老医生气场强大,嗓门洪亮。让他得了逐客令之后一秒钟都不敢耽搁,却在迈开腿的瞬间被一声中气十足的“站住!”给喊了回来,他刚想颤抖着询问您还有何吩咐?白大褂连眉毛都不带挑一下地说,“回来!自己吐在桌上的花,收拾好了一并带走!”

 

……

 

人能喜悦到何种程度姑且没有定论,人能悲伤到何种程度却屡屡刷新下限。中岛敦失魂落魄拿着病历卡出了医院大门才发现外面暴雨磅礴,而他偏巧没有带伞,名副其实的屋漏偏逢连夜雨。

 

常识里有一说,夏天的暴雨都是说来说来说走就走的,下得了一时片刻总下不了一天一夜。少年站在医院的玻璃感应大门里头,身边是一群有病的没病的进进出出,冲散了他的失魂落魄,他突然想起当务之急是把写得满满当当的病历卡拿出来看一遍。医生说这病会死人,但也说了有治愈途径,总还不算太绝望,可中岛敦把病历卡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翻了三遍,却是彻底绝望了。

 

他抓耳挠腮地想,不对啊,我明明在孤儿院里学过国文啊,好歹会读能写,可这上面到底写了什么?我怎么一个字都看不懂。他想回去问问那个老医生,心里又怵得迈不动腿。这下没办法了,看来只能回去问问与谢野医生了,说不定这些文字是他们医生之间通用的“医生体”,为了防止病患的隐私泄露,还得专业破译。

 

中岛敦思了身前事,想了身后事,从心如止水等到心如死灰,雨没等停下,倒是把那个要害他没命的暗恋对象给等来了,硬生生把他那点心如死灰给烧成了死灰复燃。

 

他暗恋对象眼睛狭长,视野还挺广的,进门就把杵在门边上那个白花花的小东西给瞟了个正着,中原中也身高不行,那腿看起来倒是挺长,感觉都要不止一米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角度有问题,完全违反人体黄金比例分割线。他三步并两步走过来还自带呼呼呼的音效,外套摆动的幅度是气势汹汹。

 

“小鬼,你怎么来了?”

 

中岛敦正常情况下要在心里“我我我我我”一轮才能开口和干部大人说话。不都说了是暗恋对象么,就算是心态再好的,演技再高明的,面对暗恋对象的主动攀谈也总是内心无比荡漾的,换做中岛敦这种演技非一般拙劣的,自然连表情和肢体语言都跟着无比丰富起来。

 

可今天他有点反常,任谁莫名其妙得了个治愈途径不明还大概率会死人的毛病,都不可能云淡风轻得与平日里别无二致。少年方才死灰复燃的心像一根8毫克的七星爆珠,被暗恋对象近在咫尺的面孔给“啪叽”一声点了燃,瞬间烧出了一阵香烟里自带的薄荷味。他胡天海地地想着,我说不定都要死了,谁知道是不是最后一次看见他这张脸,那气场比中也先生还高两米的老头刚才不是说了么,这世界本来就不科学,有异能不科学,这毛病也不科学,双向暗恋的概率更加是高得不科学,说不定……

 

他被自己无知无觉的恐惧和油然而生的期许熏红了眼睛,居然胆敢不好好回答中原中也的问题,而是没头没脑问了一句,“中也先生,你有、你……”你了半天终于是把话给逼了出来,“有暗恋对象吗?”

 

哈?

 

干部大人心里错愕,还以为这小东西“你你你你你”了半天要挤出点什么惊人之语,他被自己无知无觉的失望和油然而生的愤慨熏黑了脸颊,居然言之凿凿不假思索回答了这个问题,“没有!”他口气有点冲,脸色不太好。

 

谁二十多岁没事还搞暗恋这一套,都是没事找事。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像这种暗搓搓的人设吗?怎么可能学那群时尚靓丽小清新,还搞暗恋?

 

小鬼,我可明恋你大半年了,不然你以为那些请你吃的饭都是白吃的?那些下午茶都是白喝的?你居然问我这种问题,你他妈逗我呢?!

 

他越想脸色越阴沉,跟雷阵雨之前的天色差不多。中岛敦窥见一二,小心脏凉了个透顶,心说“暗恋对象”四个字居然让他感到这么恶心,跟吃了半只苍蝇没两样。看来是铁定没戏了。果然老中医都是坑子,网络上的心灵鸡汤有时候不能不信,“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这就是一个奇迹”,奇迹哪有那么容易发生。

 

可没有人天生是为了迎接失败而降生的,也没有人天生是为了被人拒绝而去喜欢别人的,事前提醒自己没希望是一回事,事后说服自己没希望又是另一码事。中岛敦委屈地抽抽嘴角,刚才对着那老中医还没有哭唧唧的冲动,现下倒是有了十成十,却是又不敢,又不乐意。他觉得自己好歹也得在黑手党高层面前有点骨气。

 

只不过他这个“有点骨气”的表现颇为与众不同,还不如哭唧唧来得实在。少年转身跑出医院大门,一头扎进了雨势减小的大门外,居然连“再见”都不舍得说一句。留下了一脸愠怒无处发泄的中原中也在原地目瞪口呆。

 

黑手党干部盯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想,这不是四肢健全能走能跑的么,来医院到底看的什么病?莫非是心理疾病?那可不得了。他还要进一步扩展思维,视线略略往下瞥见一本薄薄的白色本状物躺在地板上,像是什么人掉的,姿势异常仓促。大抵是个正常人都会有好奇心,黑手党五大干部也不能例外。中原中也随手捡起一瞧,倒发现是个天降大礼包,哟呵,居然是小鬼仓皇跑走的时候不慎遗落的病历卡,里面还夹着几片白色的不知名小花瓣。

 

干部大人毫无罪恶感地翻开了它,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翻了三遍,反反复复逐字逐句又看了三遍,从一脸玩味看到表情严峻,终于是渐渐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发现,他居然一个字都没看懂。

 

……

 

落荒而逃的中岛敦发现原本紧紧捏在手里的病历卡不见了,是在他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回到武装侦探社里之后的事了。

 

三好员工难得请了半天假,自然是件稀奇事情。国木田独步除了太宰治以外谁都不想为难,自是不可能挑着中岛敦这等良民去为难的,他本意没有想要打探员工隐私,只不过眼见少年一大早的捂着嘴咳了老半晌,疑似是港口黑手党那恶犬附身,职场前辈禁不住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他一向表情肃穆,只有对着太宰治才屡屡破功,“小子,快去医院看看,趁着与谢野医生还没来出勤。”

 

眼下少年风尘仆仆回来了,这一脸的菜色却比刚出门那会儿难看一百倍有余,同僚们呼啦啦一圈围了上来,把他给堵了严严实实,那些眼神里有关切的有担心的还有幸灾乐祸不知所云的,瞧得他一阵阵的紧张,猝不及防低下头一顿猛咳。

 

然后就掉了一地板的花。

 

与谢野晶子饶有兴致弯腰捡起一片,若有所思之后啧啧称奇,敦,你这病很诗情画意啊,我从来只见过吐血的,还没见过吐花的呢,医院里的医生怎么说的?

 

中岛敦面对女医生兴奋难耐的眼神欲言又止,心想我可说不出口,不就暗恋吗,暗恋有错吗?暗恋碍着谁了吗?凭什么这都要得病,得了这么个从病名到症状都小清新到酸掉牙的“花吐症”就算了,凭什么这还会死的?算了不提也罢,哦对了,差点忘了要紧事,“与谢野医生,医生说治疗方法他全写在病历卡上了,叫我自己看,可我看了半天一个字都不明白,你能帮我看看吗?”

 

少年摸了半天没摸到那本薄薄的白色本状物,这才想起他之前应该是把那东西拿在手上的,倏地脑门上全是冷汗,更可怕的是他绞尽脑汁,却实在想不起把那本东西遗忘在哪里了。

 

谷崎润一郎表情关切,不是装出来的,“敦君,要不然再去问问那个医生?”

 

谁知道少年听了更头疼了,露出了更加惶恐的表情。

 

谷崎直美也俯身拾起几片花来,若有所思,“敦先生,还有其他品种吗,如果一时半会治不好,那能吐点决明子吗?泡茶喝能清火解毒呢。”

 

中岛敦一时语塞,不忍直说,直美小姐,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是想吐什么品种就吐什么品种出来的啊,哪能这么方便。再说了,决明子那不是中草药吗!?花吐症还能把中草药给吐出来?

 

太宰治没有弯腰,也没有拾花,却也若有所思,他说,“敦君,我给你一个比较有建设性的提议吧,你该去和芥川君交流交流心得体会,让他传授些经验给你。你看他都咳那么多年了,不也活得好好的嘛。”

 

少年心怀抵触,自是不从的,“可我这不是单纯的咳嗽,我还吐花呢。”

 

太宰治循循善诱好言相劝,“敦君,这你就错了,你只是吐花,可他吐血啊,你觉得你们谁更严重些?”

 

嗯……太宰先生,你这么一说,似乎也不无道理呢。

 

第二天黄昏时分和芥川龙之介在某条拐角小巷里面面相觑的中岛敦只有一个念头,他只想穿越回去打醒昨天的自己,你既然都有勇气在这里跟芥川龙之介号称同病相怜,还妄图跟他讨教经验,为什么不干脆回医院里去找那个气场突破天际的白大褂呢,无论如何,他再怎么态度恶劣没有同情心,也肯定不会把你给捅个对穿的啊。

 

……

 

这两天凡是进过中原中也办公室的港口黑手党员工都在口口相传,说干部大人貌似接了个十分棘手的任务,办公桌上一直摊着一份难攻不破的情报本,出动了党内破译小组仍旧是毫无头绪,完全不知道内容,令人十分伤脑筋。

 

吃午饭的时候梶井基次郎从立原道造嘴里听得这些以讹传讹被传得东倒西歪的流言蜚语之后笑岔了气:“没有的事,樋口小姐告诉我,那是因为中原先生追了70亿大半年无果,终于相信了那些超脱唯物主义的非科学产物,”立原见同僚越说越神秘,越说越小声,很上道地往前凑了凑耳朵,“那玩意是咒语啊懂吗,咒语啊!”

 

这下要换立原道造笑岔气了:“怎么可能?中原先生是无神论者,他最相信科学了,下咒这种类似于跳大神的封建迷信,只有你这种不入流的才会信!”

 

梶井嘴角朝下明显不开心了:“相信科学?你告诉我中原先生相信科学?他那异能科学吗?他一生气把你徒手嵌进墙里去的时候你还相信科学吗?跳大神的怎么了,别看不起跳大神的。”

 

立原撇撇嘴,一时间找不到什么措辞去反驳,只好瞅瞅旁边的广津柳浪,后者果然不负众望,“别胡说八道,那只是70亿的病历卡而已,不过字体实在过于复杂,确实没能破译。”黑蜥蜴百人长翻翻白眼,一连叹了三口气,“这人呐,缺起心眼来个顶个的风中凌乱。”

 

……

 

据广津柳浪回忆,前天下午他没有报告要交,没有任务要汇报,没有麻烦要求助,是个久违的三无天。可偏偏不幸中原中也有事情要交代,有任务要派发,有麻烦要疏通,十万火急派了人来找他过去。广津柳浪翻翻黄历,暗叫不好,这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还有烂熟于心的节奏,他实在太刻骨铭心了,连自欺欺人的步骤都能直接跳过。

 

广津老胳膊老腿走到干部大人的办公室门口轻敲三下,掐着点推门进去。只见上司抱着胳膊表情严肃低着头,办公桌上摊着一本白色本状物,翻开那两页上密密麻麻爬满了鬼画符,距离有点远,而他的单片眼镜又是个拗造型的摆设,分毫不具备老花眼镜的功能。

 

顶头上司听见推门声脑袋都不抬一下,只轻点两下示了个意,“广津,医院里那几个我已经打点好了,后续你跟进。”

 

“是。”

 

老部下嘴巴上应承得很坚决果断,心里可是别有洞天。心想这下好了,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本来还指望中原先生是早上去医院打点那几个受重伤的部下出了什么岔子,有正经事情要交代,既然不是,那完蛋了,八成事关武装侦探社那个70亿没跑了,每次但凡摊上那事情,就没一样是好的,跟隔夜饭一样都是馊馊的。也不知道他们上司追个人是怎么追的,搞得组织上下人尽皆知,只有当事人无动于衷,这不是在瞎搞么。

 

广津柳浪何尝不在心里鄙视中原中也,搞了大半年还没搞定,您到底是怎么搞的,外面搞不定您可以带回家慢慢搞啊。这要是还搞不定,那就是彻底没戏了,劝您早点死了这条心,没准换换心情出个差回来,横滨又出现80亿和90亿了呢,我觉得凑个整数,100亿最吉利。

 

“广津……这玩意你看得懂吗?”

 

他心里源源不断的鄙视之情和想入非非被打断了,他们上司有求于人的口气特别倨傲,好在老部下已经习以为常,他恭恭敬敬接过东西一瞧,登时是傻了眼,“这是什么?”

 

“病历卡啊,你难道没见过?”中原中也也鄙视他,但并不乐意只放在心里。

 

广津没接话,心里想病历卡我还是认识的,我问的不是这个。可他越凑越近,眼睛快要贴在白纸上,扫了三圈把自己给扫晕了,赶紧捏捏眉心缓了缓神,“中原先生,这病太厉害了,我竟然一个字都看不懂,恐怕得是绝症了吧。”

 

“这不可能!”他们上司反应剧大,是“剧烈”加“很大”。

 

黑蜥蜴百人长不过是随口那么一说罢了,见中原中也那么大反应,顿时预感大事不妙,转手把病历卡一翻,扫中封面上“中岛敦”三个字,他根本无暇顾及“70亿的病历卡怎么会在您手上”这种无聊小事,却真心觉得世界末日已然迫在眉睫,切身体会什么叫做祸从口出。

 

“属下方才失言,只是随便说说的,您别当真。您也知道的,现在的年轻人,心理疾病很多的……品种还特别丰富,有那么一个两个名字时髦复杂些的不认识并不奇怪。”广津不着痕迹地往门边退了两步,心想这一个两个的,都是祖宗不算,还全是脾气不好的祖宗。

 

干部大人怒完一轮稍事修整,突然神经兮兮拧了拧眉毛,一副全副武装的戒备样,“你这么一说,也不是不可能。我觉得小鬼今天特别反常。”

 

老部下心里哼完一轮也稍事修整,跟上节奏,他不会劝“是您想太多了吧。”也不会问“怎么个反常法?”他只会平静地说,“属下愿闻其详。”

 

中原中也眼神暗了暗,嘴角抽了抽,只有眼皮撩了起来,脑袋却没跟着上抬,十足十的冷笑不屑鄙夷三合一,“他居然问我有没有暗恋的人!这算怎么个意思?”

 

广津柳浪被噎住了,心道坏了坏了坏了,这下是真的完了。他不知道怎么开口显得比较委婉,顶头上司一脸催促他有话快说不说罚款的表情,让他非常胃疼,他思考得很仓促,甚至来不及包装一下,

 

“一般情况下,当一个人问你,你喜不喜欢一样东西的时候,很大几率代表他自己很喜欢这样东西,又或者,当一个人问你,你觉得这东西怎么样的时候,很大几率代表他自己觉得这东西还不错。他们估计只是想要获得某种程度的认同感,或者变相发掘同类,方便凑在一块交流心得体会。”

 

顶头上司的眼神现在是冷笑不屑鄙夷和疑惑不解四合一了,就差当面呵斥一句,“别拐弯抹角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广津赶紧继续,“属下只是想说,70亿问您这个问题,很有可能代表……”老部下又不露痕迹往后挪了一步半,“他自己有暗恋对象。”

 

中原中也当场拍案而起,怒目圆睁,先前的冷笑不屑鄙夷全不见踪影,像个海市蜃楼,“他怎么敢!当着我的面还要暗恋别人!他当我是死的吗?”

 

呃,他说不定就是敢呢?广津柳浪挠挠头,还想再退发现后面就是茶几,要到门边上得绕过去,这个幅度太大有点明显,是不能再动了。他琢磨着,到底是要怪70亿不知好歹还是要赞70亿勇气可嘉,他竟敢吊着个黑手党高层不接受不拒绝再去暗恋个别的,确实是渣得可以,怪不得中原先生栽在这条道上,原来是遇到了一个外表细皮嫩肉的小清新,实则内里比他自己还要流氓的。

 

等等,总感觉哪里不太对。一道闪电冲着广津柳浪的脑门凌空而下,大半年了,他还是头一回思考这个问题,大概是这个问题含金量过低,问出来宛如智障,但是再智障他也要问,“中原先生,您追了70亿大半年,说过……喜欢他没有?”

 

“这还需要说!?不喜欢他请他吃什么饭,不喜欢他喝什么下午茶,不喜欢他我是吃饱了撑着了还是闲得没事干?换个别人来,我早都搞定一百回了,还用得着说?他又不是瞎。”

 

哦,那不就是没说过嘛,怪不得。这下事情搞大了吧,呵呵。我看他就是瞎,你还就喜欢他这么瞎呢。

 

老部下放弃暗搓搓退到门边去了,顶头上司怒不可遏,他却反倒气定神闲起来,“中原先生,可他不是别人。”他是个不知道得了什么疑难杂症的细皮嫩肉小清新,所以他现在极有可能暗恋别人,您说怎么办?

 

中原中也被老部下一句话堵了回去,气回了皮质办公椅上,“那就去查,凡是疑似他暗恋对象的全都抓起来。”

 

哦,那抓起来,然后呢?

 

“烧死。”

 

哦,那70亿呢,他罪不可赦,他胆大包天,他当您是死的,您要把他怎么办呢?

 

“不怎么办,广津,你说得对,他不是别人。”

 

……

 

梶井基次郎听了来龙去脉比两个当事人还要激动,恨不能把杵在中间的立原道造囫囵撵走,好贴着广津柳浪说话,“那查到是谁没有?抓起来没有?烧死了没有?”黑蜥蜴百人长愁眉苦脸从兜里摸出一张彩色照片来,唉声叹气不置可否,“查到了,不敢抓,烧不了。”

 

梶井啧啧啧啧啧,立原咦咦咦咦咦,纷纷表示哪路神仙,来头这么大,莫不是70亿的人生导师太宰治么?四只眼睛齐刷刷对着彩色照片定睛一瞧,刹那间感觉是五雷轰顶。

 

因为他们好像看到芥川龙之介了。

 

……

 

广津柳浪接着前天下午的回忆继续回忆。昨天晚上他的手下犹犹豫豫递上这张照片,他瞅着那手下眼神闪烁,便觉得照片内容不会简单,他本着一颗积极乐观的心琢磨着,怕什么,最坏不过70亿的暗恋对象是太宰治,是太宰先生那就没办法了,以前又不是没抓过,还不是让他给跑了,首领都烧不死他我们怎么烧得死他,中原先生再怒火中烧也是会谅解的。次一点那就是泉镜花,这个更不得了,她背后是有大姐撑腰的,我们抓她来烧,那是不现实的,中原先生肯定也会谅解的。再不济侦探社的甲乙丙丁,那还好,千辛万苦总也能抓一个来,烧了之后什么后果,那又关我什么事?

 

他这么想着漫不经心接过照片,看过第一眼还故作镇定,又看一眼还是没忍住,“这照片确定没有后期处理过?”手下把脑袋摇得像只鼓,“没有,绝对没有。” 

 

“那当时什么情况你亲眼看见没有?”

 

“不敢跟得太近,怕被发现……但是他俩默契非常,看就不像第一次,一见面二话不说就各自捂着嘴咳了十多分钟,你看,咳得背景都飘花了。”

 

广津再看一眼,还真是,他刚才还想数落,谁那么不嫌事大,给这照片P了背景,一堆粉红色小花飘来飘去,飘得70亿头发和肩膀上到处都是,好多都飘到芥川脚边去了,他们以为这是少女漫画呢,还给背景贴了网点纸。

 

广津柳浪犹如万箭穿心,现在他手上这张照片内容其实挺健康的,俩主人公连个小手都没牵,只不过是隔着三尺相顾无言罢了,最多背景板有点诡异,莫名其妙飘满粉色小花瓣。你说自古以来“捉奸”这活动,哪个不是要抓现行,现在已经没有“女”人了,如果连“干”都没有,哪凑出一个“奸”来呢?

 

但是这些解释在中原中也面前统统苍白无力,黑手党干部不同于常人,他连捉奸的立场都没有就敢抓人来烧,现在人证物证俱在,还不知道他要把芥川怎么煎炸蒸煮来出气呢。按理说抓啊烧啊是不可能了,毕竟同事一场,关系还匪浅,革命情谊总是有的,现在这些纯属私人恩怨,可芥川的奖金大概也是岌岌可危了。

 

果不其然,今天早上顶头上司收了照片表情特别丰富,凭广津柳浪的文化水平完全不足以形容那精彩程度,中原中也咽下满腹戾气,咬碎一口白牙,本来就没什么高光的瞳孔更暗了,“这不可能!”

 

广津双手捶在身侧,保持缄默。您一个异能者,生活在这样一个不科学的世界里,您觉得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芥川都能把他给穿刺得血肉模糊了,这也能暗恋得起来?”

 

那可不一定,您这一套追求别人的方法已经过时了。现在的小年轻,不就喜欢这一套,互扛40米大刀你戳我一下,我捅你一刀,今天你打打我呀,明天我揍揍你呀,比什么都搓火呢。尤其是70亿这种看起来纯良的未成年,最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口味都很重的。

 

“广津,我不明白。”

 

您不明白的事情多了去了。不管怎么说,他俩不还合作过一回两回嘛。

 

“他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您问我我怎么知道?也许因为您没病?

 

“不行,我还是不信,去把芥川给我叫来。”

 

中原先生……别挣扎了,节哀吧。

 

……

 

芥川龙之介进来的时候率先瞧见了伫立茶几前一脸淡漠的广津,于是他咳了两声,接着他眼神流转又瞧见了坐在办公桌后面目光灼灼像要跟谁算账的中原中也,于是他又咳了两声,“中原先生,您找在下有何吩咐?”

 

谁知道顶头上司那么不含蓄,直接切入今日主题,“芥川,你对小鬼、”他想了想换了个比较郑重的称呼,“你对中岛敦有想法么?”

 

芥川一张脸上古井无波,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头发和眼珠具是黑黝黝的,

 

“有。”在下想杀他很久了,当然有想法。

 

广津倒抽一口冷气,淡漠的表情裂开一条缝,芥川,你这也太诚实了,你这样是要倒大霉的!就算是装装样子,你也得一口咬定说你对70亿没有任何想法啊!

 

顶头上司压着怒气值,倒还能跟他继续对话,“昨天傍晚你去见他了?”

 

芥川想了一下,摇摇头,“不,是人虎来见我的。”

 

中原中也真想掀了桌子上前拧断部下的脖子,可惜这点自制力还是有的,“他跟你都说什么了?”

 

芥川像个装了发条的机器人,别人转一圈发条他就动一下,上司问一句话他就想一下,“人虎昨天吃错药了,居然问在下肺病缠身咳了这么多年有什么心得体会。”

 

广津柳浪杵在茶几前面僵若木鸡,惊叹道,这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他这不是变相地关心你来了么,看来70亿确实暗恋你没有错。

 

岂知芥川龙之介方才那句话还没说完,“他竟然还问我,平时都吃些什么药。这简直是对在下赤裸裸的侮辱,所以我们后来就打起来了,哼,愚蠢的人虎。”

 

广津柳浪的回忆总算是告一段落,他说映入他眼帘里最后的画面便是中原中也扯起中岛敦的病历卡怒气冲冲夺门而出,把他和芥川龙之介晾在了办公室里,直到现在还没回来。

 

立原道造扒了两口饭,想起来个从头至尾困扰他的问题,“广津叔,那70亿到底得了什么病?”五十岁的黑蜥蜴百人长也顺势低头扒了一口饭,“不知道,那些字实在看不懂。”

 

……

 

没吃午饭就夺门而出的中原中也快要被气成一只灯泡了,还是只被戳破的灯泡,能冒出火来。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你拿芥川出气是万万不对的,有事没事爱拿芥川出气的是他最不屑一顾的前搭档太宰治,他哪能跟太宰做一丘之貉。当年太宰明里暗里说那绝对不是出气,是训练,是锻炼,是历练,这话也只有芥川信,他半个字都不相信。

 

干部大人某方面也单纯得厉害,诚如广津柳浪所言,那是中岛敦,那是70亿,那是小鬼,那是他追了大半年的明恋对象,是个不知道得了什么疑难杂症的细皮嫩肉小清新。现在他罪不可赦,他胆大包天,他当我是死的,他居然还敢暗恋芥川那万年面瘫,关心他每天吃的什么药。

 

可他不是别人,那要怎么办?

 

中原中也凶神恶煞摸出个手机来,熟门熟路按下几个键,“小鬼,快出来,你有东西在我这里。”怎么办?凉拌!

 

干部大人驱车赶到某茶餐厅时候那白白的小东西已经等了他快一个小时了。这也不能怪他,他一路卡着个红灯,堵得晕头转向。在停车场找个车位又花了快二十分钟,他疾走而来,硕大一个餐厅就这么一只小东西撞进了他的视野,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少年今天又白了几分。

 

中岛敦等了一个小时,就白白咳了一个小时,咳得桌上堆满花,还是五颜六色的,他视力极佳,远远瞥见一只磨砂黑两点一线朝他而来,慌慌张张把吐在桌上的花瓣统统扫到了桌子底下,自以为能够瞒天过海。

 

来人二话不说,人未坐手先动,劈头盖脸丢下一本薄薄的白色本状物,少年七手八脚拾起,翻了两下脸色微不可见地红了红,讪讪道,“中也先生,谢谢你捡到还给我……”完了又小心翼翼抬眼问道,“你……都知道了?”

 

哼!对啊,你暗恋芥川,我都知道了。他语气敷衍,带着十二万分的不高兴,“对,我知道了。”

 

中岛敦长舒一口气,心想果然是我国文太差,中也先生真厉害,居然连医生体的病历都能看明白,这么快就都知道了。那你现在也该明白,医生说我这毛病是会死人的,这几天还真是一天咳得比一天厉害了,再下去说不定真的要吐出中草药来了,与谢野医生都治不了,也不知道能治愈到底是真是假。所以即使你不喜欢我,但我还是喜欢你啊,也许没有下一次了,“你能……”

 

“不能!”干部大人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要吃人,胸腔里怒意翻涌,心想,你还是不是人,还要问我能不能成全你们?我就不!我偏不!

 

小东西直接就红了眼眶,我还没说完呢你就“不能!”我不就想问问“你能不能听听我的告白”嘛,这你都能生那么大气,我还以为这大半年你又请我吃饭又拉我喝下午茶的,是有点喜欢我的呢。

 

少年心里特别委屈,想想监狱里的死刑犯行刑前还能吃顿好的上路呢,我这算什么,中也先生,你们黑手党太没人性了,比那天给我看病的白大褂还没人性一百倍。中岛敦瘪瘪嘴快哭了,“我都说不定要死了,你就不能……”

 

“不能!”干部大人咬牙切齿把这两个字重复一遍,心里怒意更甚,怎么,你不和他在一起就要死了吗?我还不信了,要我成全你们,谁死了都没用,除非是我死了!

 

你就是可怜兮兮捂着嘴咳出花来都没用!

 

“我说不能,就是不能!我都喜欢你大半年了,死了我也不给他!谁死了我都不给他!”

 

中岛敦捂着嘴撑圆了一双紫金交错的眼睛,“中也先生……你刚才,说了什么!?”

 

……

 

中岛敦18年来没生过病,一朝生病就得了个厉害到会死人的毛病。毛病会死人,治愈途径还不明,真真是愁死个人。被确诊了这个如魔似幻病症之后的第七天,他被中原中也押着来了医院,此刻正襟危坐盯着一把年纪的白大褂摸出支钢笔来,正欲对他的病历卡行云流水。

 

白大褂还是那个白大褂,同一间诊室同一支总卡墨水的钢笔,那双眼睛的眼角布满了智慧和沧桑的鱼尾纹,盯得人惴惴不安,声音如同他的字体一般苍劲有力,“你怎么又来了?”

 

“医生,您上次写在我病历卡上的东西实在太晦涩难懂了,我和我的同事们没一个人能看得懂,所以治疗方法究竟是什么啊,您能口述一遍给我听听吗。不过最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病好像自己好了,已经不咳嗽,也不吐花了。”

 

老医生正欲下笔如有神的手指头顿了顿,突然间往窗外望了一眼,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刚才陪你一起来的那个,就现在大门外面抽烟的那个矮子是谁?”

 

少年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小小声地说,“呃,男朋友。”

 

白大褂对中岛敦脸上的表情视若无睹,看起来非常有应对经验,他一抬手就把病历卡重重摔在了少年的脸上,还正中了鼻梁骨,“你们是不是都嫌我病人太少?都他妈的逗我玩呢。”

 

“滚出去!”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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