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光与鱼肝油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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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敦】Mr.&Mr.Naka…?<上>

*尼玛,高温之后是连续一星期的雷暴。有完没完。

*我他妈才刚回来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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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r.&Mr.Naka…?

 

 

中原中也从来都好看,且从来都矮。他22岁的时候好看得如同一张政府发行的限量版纪念纸币。他有自己专属的纪念册,不仅装帧考究,更是棱角锋利,图案繁复,设计华丽。然唯一的美中不足便是面值,着实是不大,撑足了也就千元,头顶上面还压着张万元纸钞。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的,太高端或者太低端都是可有可无的少数派,唯中间那一层才是实实在在的中流砥柱,撑起了人类族群的生生不息。

 

就比如说在日常生活中,即使你要用万元大钞买一包烟或者买一瓶水,店员找给你的,也肯定是几张千元纸钞,再加上几枚500或者100的硬币。而1元日币,实用性那更是差了点,就算是凑齐100个,大抵也只能找家百元商店勉强买把透明雨伞,质量还兴许很堪忧。

 

这是千元纸钞中原中也这个星期第12次在这家便利店里遇到五百元硬币中岛敦了。惯例是一个买包烟一个买瓶水,一前一后靠的是眼神交流心照不宣,然后惯例要在收银员笑容满面的“一起结吗?”之后果断应答,“不,分开算。”然后他们便开始一个掏纸币一个翻硬币,掏纸币的假装漫不经心,翻硬币的状似一心一意,仿佛是个反复演练过无数次的剧情流程。

 

这事必须要从一星期前说起。

 

……

 

有逼格的公司都不是普通的公司,有逼格的公司高管那自然也不是普通的高管,中原中也不幸便是其中一员,有幸阶职算高,是名副其实的高管,除非是BOSS指名道姓要来个硬性规定,否则对着任务目标挑挑拣拣,这点权利他还是有的。

 

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操守,他们杀手这一行也不会例外,动不动就是目标14岁以下不接,75岁以上不接,有各种因缘际会的都不能接,接个单还烦得要死,这职业都快形同孤芳自赏了,还讲究条条框框。后来更是托了公司某另一位高管的福,现在女性接不接,都是看脸说了算的,长得丑的可以接,姿色一般但是风姿绰约的可酌情接,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果断不能接。恐怕长此以往下去,除了适龄丑矬穷,全都要接不了了。

 

然而近几年社会风气不太好,每个人戾气都很重,一张脸是人模人样,内心早拧成一根麻花条,不仅是扭曲的,还是嘎嘣脆的。新闻里隔三差五不就有嘛,因为室友太优秀所以投其毒的,因为同事太漂亮所以割其喉的,因为群主只会抢红包而从来都不发红包所以上门砍其脑袋的,应有尽有。发展到近期,更是有因为粉的偶像不同产生口角从而大打出手推其入河的。

 

纵观现在的人都如此冲动,从一言不合喊打喊杀进化到了话不投机就真打,看不顺眼就真杀。肯花大价钱正正经经买凶杀人的越来越少,即使是像他们这样在业界内部有口皆碑的老牌杀手公司,虽家底雄厚,但不开展一点附加业务看来也是不行的了,五年十年尚还不愁,二三十年之后肯定无以为继。

 

但是中原中也接下这个任务纯属迫不得已。

 

今次目标适龄,丑,矬,不穷,委托人没义务跟他们交代具体来龙去脉,可是个瞎子都能猜出八九分内幕,这委托人看面相就涉黑,这目标照片看面相就涉黄,这整个事件看面相就涉绿,合并单元格之后都用不着具体分析,中原中也不长不短的职业生涯里遭遇过很多桩。

 

若不是目标撬了委托人的姑娘,当事人咽不下那口气想买凶报仇的。那便是委托人看上了目标的姑娘,想以非常手段接收兄弟遗孀的。要知道涉黑组织里的那点兄弟情,明面上吹着的都是兄弟如手足,情比金坚得很。可一旦跟女人有关,那兄弟可通通都是蜈蚣的手足,多一双少一双的,根本无所谓。

 

中原中也没有细致入微的推理能力,也不知道具体是以上哪一种。他眼神锋利,如冰如刀,执行任务是业界精英级别。但是论起别的,比如审时度势和对人实施精神攻击的本领,那还远远比不上隔壁办公室里翘着二郎腿的同僚太宰治,那人眼神犀利,如琢如磨,神棍起来,倒也是业界精英级别。叫他想起都咬牙切齿,嫌弃得不得了。

 

现下是公司一年之中的旺季,由于天气逐渐转凉,普罗大众的肝火也逐步降了下来,炎热的天气总是让人暴躁,令人冲动,使人一不小心就激情犯罪。可是夏天过去了,秋冬两季花草凋零,寒风萧瑟,总吹得芸芸众生相对要冷静一些,过热的芯子一旦冷却下来,坏主意就打得勤了,买凶杀人的生意可不就相对的也勤快起来了么?

 

中原中也放眼望去挂在办公室墙壁上面的行动预定表,广津,梶井,立原等等等等,他的一干手下名字后面清一色是“任务外勤”四个大字,归期不一,最快的也要到下个月初才能回来。人手不足,公司高管也只得亲自出马,要他指望隔壁办公室的太宰治能良心发现主动揽活去干,那还不如要他指望东京湾里惊现尼斯湖水怪呢。

 

本来解决一个丑矬穷不穷的很容易,就算是他多么胆小怕死,连上厕所都要带着两个保镖傍身那也不是个问题,对公司高管来说也不过轻车熟路小菜一碟。但是麻烦就麻烦在委托人还开了个附加条件,强烈要求回收目标佩戴的钻石腕表。隐隐约约言下之意为,委托人送给某姑娘献殷勤,结果被某姑娘转赠了目标,这个绿油油的委托人回头想想有点亏,不拿回来很不开心。

 

所以这到底是款男表还是款女表,中原中也没搞明白。但这帮人不是男婊就是女婊,中原中也算是搞明白了。

 

任务高难度,给的报酬还少,那咱们不干,您另谋高就,走好不送。任务高难度,给的报酬丰厚,那是天经地义,咱们有话好好说。任务简单如渣,给的报酬却依旧很丰厚,那不是摆明了告诉你里面很有问题么,这难道不是业界不成文的规定吗?只有傻子才会觉得是天上掉下来一个10寸的芝心披萨。公司高管掂量了一下这个任务和它的附带条件,再看了看合同书上写好的报酬数目,并无发现任何不妥之处,虽觉得杀人还有个附加条件要越货,以他的身份地位着实有点膈应。可不禁又想起他讨人嫌同僚太宰治的上一个任务,依稀记得委托人的附带条件是在干掉目标之前先撬了目标的女朋友让她移情别恋死心塌地,好让事成之后姑娘不至于太伤心。毕竟对大部分姑娘来说,一个好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那就算让他真的死了,也没什么好介怀的。

 

现在的委托人,想得都挺周到的,做派一个比一个绅士。不过他们肯定没料到被太宰治撬来的姑娘,那结果一般都不会是以“太伤心”来结尾,而是多以“极伤心”来收官的。

 

这么一想,从目标尸体上回收一块镶钻腕表,也算不得特别恶心了。

 

中原中也等了这丑矬不穷整整一个礼拜,迟迟不见下手,理由也是比较坎坷,说出来不怎么大气。这膀大腰圆的目标对一根有他食指般粗细的金手链情有独钟,接连六天都不见他戴那只传说中的镶钻腕表。公司高管一门心思只想一劳永逸,杀人越货是跑不了了,可他还没堕落到越货越到翻箱倒柜跟那些谋财害命的做一丘之貉,再说了又万一翻箱倒柜都遍寻不着呢?委托人还信誓旦旦跟他保证,一周七天,目标定有那么一天是要戴着这只手表出来向女票表忠心的,可居然那么不巧,这“定有那么一天”就偏是这一周的最后一天。

 

杀手有杀手的直觉,太钝感的根本不配做这一行。就比如说当年他刚进公司第一眼瞧见太宰治的时候,那人说出第一句话便令他感觉是一股子的毒气从其七窍里涓涓地漫出来,先是令他鸡皮疙瘩悉悉索索往下掉,再是叫他每每怒火中烧控制不住内心的洪荒之力。森鸥外背地里安慰他说,中也君,你那肯定是错觉,那肯定不是毒气,都是智慧,智慧之光嘛,具现化出来都是看起来有那么点狡黠的,你看习惯了就好了。

 

那叫狡黠?BOSS你怕不是欺负我书读得少吧。中原中也感到行迈靡靡,中心如醉。简单翻译一下

 

——也是醉了。

 

……

 

说起来这家便利店没有什么名头,既不是他们公司的隐藏据点也不是提供军火的合作商,他后来能一星期光顾12次,本来也纯粹是因为目标就住在这片,而三更半夜方圆十里,也就这么一个24小时便利便还提供精神食粮,也就是被世俗称作香烟的东西。

 

这个目标背景浑浊,反正也是边缘职业,作息却正常到不正常,每天凌晨1点45分准时打卡下班回家,这正是杀人越货的极好机会,试想一个社会边缘人士深夜里孤身一人开车回家,横死家中,不过是手腕上少了一块镶钻腕表。横滨的警察智商普遍偏低,动不动就要求助于侦探社,可但凡案子一涉黑,侦探社都是三缄其口,装聋作哑到底的,断不可能给条子查出个所以然来。

 

前两天中原中也每日凌晨2点整准时恭候目标大驾,视当天路况好坏,目标抵达家门口可能是两点半,也可能是三点整,左右不过三点半。而决定下不下手他只消一眼来判断,就看这丑矬不穷戴没戴表,不戴?那明天见。

 

他是在第二天发现目标又没戴表之后的凌晨2点45分走进这家便利店里买烟的,正是满腹戾气无处挥发,不耐烦中的不耐烦。然而久违的直觉在第一次遇见中岛敦的时候便警铃大作。

 

倒不是对方一眼看着发色瞳色奇异,也不是对方两眼看着气息气场诡吊,更不是对方三眼看着让人宁愿相信我们前世有约,中岛敦又不是一台加湿器,怎么可能走到哪里哪里就云雾缭绕,朦胧了旁人的视线。这是种更直观的警铃大作,不是那么抽象的东西,因为中原中也本颇不耐烦等着这看似未成年的非主流少年翻遍斜肩包找出几个百元硬币来结账,却突然目光一紧,瞥到了这娃娃脸包里的另一样东西,一把STRIDER MANTRACK 1 BIG匕首。不是公司高管装逼要秀英文,而是他根本不知道这玩意翻译过来官方学名叫什么。而此刻他自己身上就藏了把一模一样的,他对匕首这冷兵器熟稔得很,即便只是刹那间看到一小截刀柄,也断不可能会认错。

 

这就比较值得深思了。

 

公司高管本来漫不经心的视线骤然是拢了拢,先是心想正常的未成年是不该在凌晨两三点还游荡在外面的,来便利店买瓶水还揣着把格调高端的军用匕首,若说是用来防身的,未免太专业了点,若说是用来抢劫的,又未免太次了点。再是一想这未成年莫非还是个同行?可是他又把中岛敦稚气未脱冒冒失失的样子打量了一番心想:怕不是个二傻子吧,居然还有同行把惯用兵器塞斜肩背包里的呢……还有这头发的颜色,是怕目标半夜三更的看不见你是吧……

 

若他们就此一别,此去经年,那只能说明是中原中也的直觉出了岔子。可是第三天的凌晨,当公司高管照例在这家便利店里买烟然后又一次“偶遇”非主流少年的时候,他野生的直觉简直要翻了天。

 

他觉得这无聊透顶的蹲点顿时就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中岛敦并不知道这个与他有过两面之缘的中原中也将他定义成了一个没钱的二傻子,中原中也也不知道他隔壁办公室的同僚太宰治早将他定义成了一个有钱的二傻子。有钱的二傻子饶有兴致地观察了没钱的二傻子几天,有意无意总要和他一同进店买东西。于是发现了一些更有意思的事情。

 

这确实是一个小同行,还是一个刚入行不久的小同行,更是一个没什么天赋也没什么前途的小同行。更加不幸的是,隔壁办公室吊儿郎当的太宰治别的本事没有,唯有搞情报和勾搭姑娘是一把好手,也不知道他从哪处情报得知,这委托人忒得多疑,总觉得委托一处不甚稳妥,又去别的地方委托了另一家公司,一样的价码一样的附加条件,谁先搞定付谁钱。这么说来,有钱的二傻子和没钱的二傻子,他们目标竟还是一样的。

 

太宰治的情报是不会错的,就跟他泡过的姑娘没一个能和他修成正果一样板上钉钉。中原中也对中岛敦一通同情之后又是一通痛心疾首。

 

小同行丝毫不负二傻子之名,自打与中原中也打过第一次照面之后,每天凌晨2点准时恭迎目标大驾,有时候刚到的时候会先买一瓶水,有时候离开的时候会买一瓶水,也有时候刚到和离开的时候都会去买一瓶水。他一头银白色头发也不用任何东西遮掩遮掩,回回都是白衬衫背带七分裤,站在暗处都要泛白光,就不用说他不仅不藏不躲,还总明晃晃站在路灯底下,亮得十分引人注目。他确实长得很有迷惑性,只那么单单站着,谁又能料到是做这一行舔血生意的,他全身唯有一双半指手套显出一点专业素养,毕竟STRIDER MANTRACK 1 BIG刀柄非常长,重心全在刀颈处,两侧重量平衡,若不是手型比较大的,那就是比较适合戴手套的人使用。

 

可这也太有迷惑性了点吧!中原中也隐在暗处观察了几天,头一天小同行腰板挺直站在路灯底下,表情是怯生生的,充满了苦大仇深。就差在头上插根草,脖子上挂块牌,上写“卖身葬父”几个字了。第二天小同行大概是觉得干等着太明目张胆,竟在路灯底下掏出本小说书就地阅读起来,看起来愈发的欲盖弥彰,最后更是由于看得过于认真投入,就连目标开着车从他眼前经过都未曾发觉。最后一天那就更厉害了,小同行凌晨2点的时候还立得笔直,可才堪堪过了30分钟而已,一转眼他竟然是倚着路灯杆子睡着了,表情也忒得人畜无害了点。

 

中原中也目瞪口呆无话可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小东西业余成这样,都傻得他生出二两恻隐之心来了,这几天内他不止一次萌生出了“喂,你,要不然我来教教你吧?”这类的念头。

 

这一天目标总算戴上了那块镶钻腕表,公司高管瞥了一眼心里槽点滔滔,这委托人莫不是有毛病,还真的送一块男表给小姑娘,她不转赠给别的男人才是神奇。可大概是他观察不成器的小同行观察得生出感情来了,第一反应竟不是果断上前杀人越货完成任务回去领钱,他竟然极端想要一个健步冲至中岛敦面前把他给狠狠拍醒,

 

“给我醒醒!目标来了,表也戴了!该行动了小鬼!”

 

还好他只是想想而已,还好他一根烟没有抽完,要不然这事之后被全知全能的神棍太宰治知道了,非得笑话他一整年。

 

……

 

这是千元纸钞中原中也这个星期第12次在这家便利店里遇到五百元硬币中岛敦了。惯例是一个买包烟一个买瓶水,一前一后靠的是眼神交流心照不宣。眼神是单方面交流的,心也是单方面照着不宣的,连“遇”都是单方面制造的偶遇。公司高管刚完成工作,那块镶钻男表被他随手丢在了车里。

 

如无意外这应该是最后一次“偶遇”,就是这小东西稀里糊涂,怕是还完全不知道目标已经躺在地板上再也起不来了。

 

中原中也站在他身后两步的距离,侧头瞧着小同行一脸的睡眼惺忪,黑着眼圈一心一意翻着包里的硬币,那把STRIDER MANTRACK 1 BIG匕首的银色刀柄上缠着灰色的布条,随着他翻硬币的动作几次露出来又被塞进去,看得他这个资深前辈忍无可忍,联想起他这几天的观察日记来,更是说不出什么滋味。

 

“你……”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啊?”少年揉揉眼睛,转身看着他,一脸的蠢样。

 

“你明天不用来了,因为我已经把他给解决了。”千元纸钞在伍佰元硬币蓦地撑圆,惊恐无措的目光里傲慢地笑了笑,随即伸手将中岛敦手里的那瓶矿泉水和烟一起摆上了柜台,他随即从钱包里摸出张万元纸钞来,仰头对上还在朝他们两人微笑着不明所以的收银员,

 

“一起结,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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