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光与鱼肝油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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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离开上海去避避暑。

*大概……五六天吧？哎，大人很无奈啊，没有寒暑假，只有老板当空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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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人若是时时刻刻惦记着“为什么他看起来不开心呢”，那基本是在放爱情故事片的片头曲了，人若是分分秒秒惦记着“为什么他看起来不开心我也不开心呢”，那八成是在插播广告了，人若是心心念念“那我怎么样才能让他开心呢”，那肯定是已经在放正片了。

正常情况下这个三部曲是循序渐进的，当然也不排除现在很多人口味比较重，不走寻常路，喜欢跟别人唱反调，就好像许多畅销小说里写的那样，

“我特别喜欢他绝望的样子，他越是绝望，我就越是兴奋。”

“我特别喜欢他痛苦的样子，他越是痛苦，我就越是愉悦。”

“我特别喜欢他愤怒的样子，他越是愤怒，我就越是激动。”

想想也是，这搁在现实世界里肯定已经“你别过来，不然我报警了啊。”还能死不悔改迎来大团圆结局的，那必定只能是小说了。

中原中也正走在这烂俗三部曲的康庄大道上，仅管他本人毫无自觉。至于为什么如此兴致勃勃，坐拥一桌廉价小玩具比抄了别人一个据点还要充满成就感，他暂且还没空知道。

广津立原和梶井苦中作乐，站在茶几前面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得HIGH了，连分贝都变大了。

“中原先生这是怎么了？上次那十二只小黄人他后来拿去干嘛了？”

“听说送给了一个十八线网站小作家，还是个没签约的。”

“真的假的，你听谁说的？”

“就隔壁后勤部的小姑娘，这几天她们传得可厉害了。”

“别人家的大佬都是包养十八线网红小明星送不动产的，怎么到我们这里就变成包养小作家送廉价玩具了，中原先生，真是个脱离了低级趣味有格调的文化人，令我刮目相看。”

“你怎么知道十八线网站小作家长得没有网红小明星好看？你怎么知道他是奔着人才华去的，我看八成就是冲着脸去的。”

“这……”

“要不然你说说，那个小作家，都写了什么？”

部门经理坐在办公椅上听了个全，居然没想起要跟他们生气，他歪着头想，对啊，他都写了什么呢？下次记得问一问。

“下一次”来得很快，没超过一个星期他们就又见面了。被港口黑手党后勤部的姑娘们莫名其妙意淫了一百零八回的十八线网站小作家看着一桌子的轻松熊，表情比上一次要和谐多了，大概是一回生二回熟，三回脾气都喂了狗。

他拿起其中一只小玩具拆了透明塑料袋包装，颇有兴致地捏了捏，对面那人见他这反应，也懒得问他“喜不喜欢，惊不惊喜，开不开心”了，而是劈头盖脸问他，“你写的那小说，叫什么？”

中岛敦一时间全无反应，愣了半晌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了。他想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那一个月写了点什么东西，其实我也是被逼的，我也是不想的。可再一想，这不对啊，我为什么要不好意思，迫于生计苦于学费，我又没偷没抢没抄袭，我能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他从捞起太宰治被他搁在总编辑桌前开始就没有不好意思过，他一门心思只想凑学费，当时有一个能一次性凑足四年学费的机会摆在他的面前，他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虽然事后证明这是个大忽悠。

可如今面对中原中也的这个问题，他心里总有种胆怯，有种羞愧，仿佛是到了一个必须脱鞋的场合，而他的袜子上却有洞似的，耻度特别爆表。

“呃，那个、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特别无聊。”

部门经理心里嗤笑一声，没再追问。心道，还跟我玩神秘，你越是不告诉我，我越是要知道。你越是遮遮掩掩的，我就偏要看。

……

这一点不难查，因为中岛敦连个笔名都没起，特别耿直，写作ID即是本名。在一票“我叫一声你敢不敢答应？”、“卖身不卖艺”、“卖女孩的小火柴”之类风格的作者ID里特别鹤立鸡群，何止清流，简直是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那天晚上中原中也不知道忙些什么忙到了大半夜，待他回家一通洗刷刷瘫在沙发上，摸出个手机想定定心心看看中岛敦究竟写的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两点半。

他知道太宰治签约在哪个网站上，自然也知道芥川龙之介签约在哪个网站上，那必定能料定中岛敦也在这个网站上。他随手一搜搜出有且仅有一个的ID“中岛敦”，又点进了有且只有一个的文章列表。

他忍着倦意一目三行地看……

他本来以为“没什么好看的”都是作者的自谦，就跟每回写在文章开头的那个“文笔不好，慎入”是一个意思，具体意思都是“我就是意思意思，没有什么别的意思”的意思。没想到少年如此谦虚，这何止是“没什么好看的，特别无聊”，根本就是“一点都没什么好看的，特别特别无聊”。

部门经理扶着脑袋，劳心劳力一整天，到了这个点多半是大脑皮层半休眠，想事情也想得慢半拍。他迄今为止看过的网络小说屈指可数，一来他没这兴趣爱好，二来他上班不像别人坐办公室里开个电脑喝喝下午茶，有闲工夫挂在网上看连载，组织里内勤外勤都需要他亲力亲为，他很忙的。

他上一回正正经经看过的小说还是芥川龙之介写的。樋口一叶逢人便推，从基层吹到高层，打CALL打得人尽皆知，他实在没办法，只好给了一回薄面。结果还阴差阳错点到别人文里去了，莫名其妙发了一通火。

都怪樋口一叶没有说清楚，也要怪芥川自己有毛病，谁知道他放着“罗生门”、“小豆汤”、“无花果”的ID一个不用，偏要起个笔名叫什么“酸透的桔子”，还美其名曰要克服自身的弱点，赢得太宰先生的认可，简直病得不轻。

那日中原中也点错了ID看错了小说，本来也不是特别难看的东西，谁叫作者的脑子有两根筋生得分了叉，偏要和别人玩点不一样的。干部大人原来不知道这文里为毛总有几处语句和别人不一样，不仅加粗还带下划线，旁边一丝不苟标着圆圈圈小1小2和小3。看完第一章之后他懂了，作者非常热心地在结尾处给了注释：

圆圈圈小1：此处伏笔一，第二章解答。

圆圈圈小2：此处伏笔二，第四章解答。

圆圈圈小3：此处伏笔三，第六章解答。

卧槽！真他妈当读者都是傻叉是吗！

还好事后发现这是个天大的误会，此文作者“罗生门”并非芥川龙之介本人，要不然中原中也可要逮着樋口一叶好好说道说道。

干部大人哈欠连天，他好不容易忍到中岛敦三无爱情小说的第十五章，本来已经打算躺到床上去睡他个昏天黑地，却被映入眼帘新出现的那个名叫“霸道总裁”的标签给唬住了。

这世上还有这种物种？部门经理眯起眼睛想了想，明白了，应该就是他们港口黑手党首领森鸥外这种角色是吧。原来当初说要跟森鸥外取材，就是为了这个？

这下他又不想睡了，躺在床上继续翻看下去……

……

凌晨三点半的时候中岛敦被一通电话吵醒了，那电话锲而不舍地响，在夜深人静里特别地诡异提神，他半腔睡意朦胧半腔怒不可遏，闭着眼睛接的电话，谁知还没来得及发出抱怨，就被人给吼了，

“你写的这什么霸道总裁！要真有这种总裁，他不被人沉到东京湾里去，也早就被手下打死了！”

十八线网站小作家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揉揉眼睛把手机提到眼前一看联系人的名字，瞬间清醒了一半，差点吓得魂都没了，

“中、中也先生，你指的是哪方面……？”

“你还问我哪方面？哪方面都是！他光一个月里，就走错了二十次酒店房间，而且怎么可能每次都是撞见女主角不是喝醉酒就是在洗澡！”

“我、我知道错了，这不是、这不是编辑已经叫我改了三次了嘛，可是我看别人小说里的霸道总裁，都差不多是这样的啊，还有一个月走错三十次的呢，二十次也不算很多啊。”

什么！？中原中也也是瞬间清醒了一半，原来森鸥外这种组织首领已经算顶正经的了吗？原来别的黑手党老大都是这小说里写的这样？备胎当得有滋有味，每天啥事不干开着车在街上转，然后逮着小姑娘就壁咚的？

难怪那些歪瓜裂枣不长眼睛的小组织都那么垃圾，原来是这样的，有这种老大，活该他们命不长。这么一想，森鸥外倒也是挺靠谱的呢，虽然他也基本上啥事不干，可他至少不成天走错宾馆房间满大街壁咚小姑娘，说一些恶心透顶的台词膈应人吧。

他随便一扫就扫中了两句台词，

“如果你是想故意激怒我，告诉你，你成功了！”

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我还从来没有尝到过被人拒绝的滋味呢，很好，你已经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又有什么好得意的？

中原中也试图把这些经典语录一一塞进森鸥外大头像旁边的对话框里，施工一半就不行了，这联想有点要人命，害他差点把去年的年夜饭给吐出来。

部门经理在心里把自己家族企业里那个霸道总裁的形象升华了几分，嘴上甚是不饶人，“小鬼，你这样太诋毁我们组织的形象了，你必须改改。”

少年赶紧应承下来，“好的好的，一定一定。”反正也本来就是要改的。

不过他当下是开了小灯，翻出了电脑桌小抽屉里的笔记本，在那页有诸多划划写写痕迹的纸上添加了两个新成员，“死爱面子，无理取闹。”

……

两个星期的取材期很快就过去了，M记和K记没那么丧心病狂，一季小玩具怎么也要撑他两个月的，要不然广津立原和梶井就要升天了。

某日霸道总裁座下部门经理难得有闲暇，正在琢磨着找个什么理由去会会十八线网站小作家。人生真是变化无常，想当初他拼命找借口，不想替森鸥外去会他，如今他正在拼命找理由，想替各种人去会他，当真是江河日下，忒没有风骨了。

中原中也坐在办公椅上转了半圈，心想，要什么风骨，黑手党的风骨不就是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钱吗？

这不正好小鬼没钱吗？没钱你说除了留人，还能留什么？

部门经理觉得他自己把自己给说服了，正想打个电话把人拎出来交流交流那篇小说里的霸道总裁现在改得如何了，却是先一步接到了中岛敦的电话。少年语气很郑重，听起来还有几分失落，他说，“中也先生，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请你务必百忙之中抽空出来见一面。”

中原中也再不机敏也要听出少年尽量平淡的语气里夹带的沮丧情绪了，皱起眉头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事了？”

那边沉默良久，许是觉得霸道总裁日理万机，大概也没空频繁来见他这个十八线网站小作家，这倒也是，他取材也取完了，M记K记小玩具都收了两套了，还能奢求什么交集，说不定只有他觉得这件事情很重要，是一个正经的承诺，而霸道总裁却只是心血来潮，一时气愤难当呢？

算了，电话里说说，也是一样的。少年想，他们彼此隔着这种距离，有着这种疏离感，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只有小说里霸道总裁才会一天到晚走错房，勾搭上贫民美少女，现实是他们只会从一间办公室走到另一件办公室里去，勾搭上另一个霸道总裁……咦？怎么好像也不太对。

“中也先生，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今天早上编辑小姐告诉我，隔壁那个穿越玛丽苏文热度是我连载小说的三十倍，我这东西再改也是追不上的，他们决定提前和那个作者签约，说我不适合写小说，还是腰斩算了，所以不需要我再写下去了。”

干部大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少年郁闷地说，“就是我下学期的学费又没着落了的意思。”

“哦，这样啊。”部门经理靠着椅背又转了半圈，“是不是热度高过隔壁那个……隔壁那个什么东西来着，穿越麦丽素文就行了？”

“唔……理论上是这样的，不过没有可能吧。那文热度有三千呢。”

“你等着。”

“中也先生，你要干嘛？”

回答他的是“嘟嘟嘟”的盲音一片。

部门经理突然又觉得自己有正经事干了，明明他平日里干的都是正经事，也不知道为什么只今天这一件令人热血沸腾，像打了激素。他当即在走廊里截住了勾肩搭背要去吃午饭的梶井基次郎和立原道造，“知不知道文学网站的文章热度，是怎么刷的？”

这日子是过得越来越水深火热了，前有M记K记小玩具共计二十只，后有代刷某连载网文热度，上司发话了，两天内无论你们用什么方法，给我刷到三万，少一度我都要你们好看。

广津柳浪感慨，中原先生，您现在这个状态，就仿佛是牛郎店里给喜欢的牛郎开香槟塔的富婆似的，穷凶极恶啊。

他本意满满的嘲讽，谁想这顶头上司说他胖他还喘上了，“那又怎么样？”

老部下深以为然，您对那个十八线网站小作家可真好，他一定长得颇有姿色，惹您怜爱吧。

他本以为顶头上司这一回肯定也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那又怎么样？”却不想中原中也反倒是好生思考了一下，慢慢才说，“那倒也不是。”

广津翻翻白眼，心说，您知道这世界上哪两句话最讨人厌吗？

一是有钱人说：我对钱不感兴趣！说实话，如果人生能有再一次选择的机会，我绝不会再赚这么多钱！

二是有好看小情人的人说：我根本不在乎他好看不好看，我和他在一起不是因为他好看，说实话我根本不知道他好看不好看，因为我脸盲！

中原先生，您知道吧，我活了也有五十年了，很多事情都看开啦，也想开啦。唯独这两句话，却总是不能释怀，每每听得，我总是很有冲动，想扎死一个是一个。

部门经理似是听见了手下生产部长的心声似的，又补了半句话，“嗯，至少不全是。”他想，具体究竟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反正肯定不是才华。

广津的白眼都快翻到天花板上去了，“那您估计是真喜欢他。”除了这个，我也是想不出别的理由能解释，您为什么能做这么多无聊事了。

然而很长一段时间里部门经理没说话，久到老部下以为顶头上司是说不出话来了，他刚想静静离开，才转了个身便听得部门经理的自言自语，“有道理，要不然就凭他写的这么个破小说，间接诋毁首领的形象，我不找人挂他掐他都是客气了。”

……

 

现在这个社会除了生老病死，鲜少就有花钱办不到的事情。虽然不知道三只单身狗用了什么手段，克服了每个人只能注册一个实名制账号的巨大障碍，他们刷三万热度都没用一天半，比收集快餐店的小玩具有效率多了。

梶井基次郎和立原道造前来邀功，“怎么样，中原先生，因为我们购买量比较大，网店老板还免费送了个千字长评呢，您给过目一下。”

部门经理真心的有点佩服，就这无聊透顶的小说，要他写个“好”字他都下不去手，居然还能有人写出个千字长评来，也是文采卓绝，才富五车。就冲着如此敬业的服务态度，都值回票价。

事物都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部下已经前来邀功，那接下来的流程必定是部门经理要去向十八线网站小作家邀功了，不过没等他亲自找上门去，对方的邀约却是先一步而至了。

中岛敦又不是傻，不管怎么想这两天不到涨了三万热度都是不正常的，再结合之前霸道总裁那句疑似犯罪申明的“你等着”，更是让他连推理一番的功夫都省了。

……

夏日炎炎两条街外的M记，同样的太阳底下同样的座位，还有同样的可乐和同样的吸管。

霸道总裁座下部门经理面不改色心不跳，十八线网站小作家却是很不淡定，他时而抓抓头发时而拧拧眉心，最终似是无法管理好自己的表情，怎么都没有办法让它看上去咄咄逼人些，

“中也先生，那三万多热度是你刷的吗？”

哦，你可算问我了，“是啊。”虽然准确来说，是我找人刷的，你可以当成是我刷的没关系。

“我、”中岛敦微微扬起的手掌又垂下来，捏成拳头又松开，不知道在跟自己较什么劲，他一抬头就看到中原中也背后那块彩色板子，全是大字报，内容循环播报：“你喜不喜欢，惊不惊喜，开不开心？”这是上次那块还没打升级补丁的板子，今天的刚打了补丁包新鲜出炉，在原有的基础上又多了四个字，“感不感动？”

天哪，我应该如何表达自己内心复杂的心情。

“你、你难道不该先装装傻，说不是你的干的，是我的小说终于、终于被人慧眼识珠？大器晚成？还是怎么说的来着？”

部门经理摆出了个不可思议的表情，“这你也会信？”

少年彻底无语，“……不信。”

那不就完了。中原中也内心不悦，“话说你为什么看起来一点都不开心呢。”后勤部的女员工们早被我感动得不要不要的了。可如果做这些都不能感动一个你，那不就没意思了吗，感动了所有的观众，又有什么意义呢？

十八线网站小作者挠挠头，可能有些不知所措，他其实也不是一点都不感动的，可他现在情绪复杂，思绪繁多，掺杂着一票不知所云的内心活动，“感动”不过排名倒数第三，可能还在害怕和无所适从后面。他也只能挑能说的先说了，“中也先生，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呢？你做这些，又有什么好处呢？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也许我并不需要你这样做呢？”

说真的，我觉得自己并不是很理解你。

中原中也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顶多有些费解，“当然没想过。你需不需要我这样做，于我又有什么关系？”你不理解我？那你可要听好了，

我不伤害你，是要你以后想伤害我的时候于心不忍，我不让你失望，是要你以后想让我失望的时候没有口实，我想你开心，是要你以后也想方设法取悦我。我要今后索取时能肆无忌惮，要今后愤怒时能心安理得。我所做的任何事情，都只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让我从今往后能够更加理直气壮地喜欢你。

你要记得我们是港口黑手党，个个不是好人，从来不做好事，只信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都是付出必要看到回报的利己主义者。今日我给予你的种种，他日必定百倍千倍跟你讨回来。

现在，你还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十八线网站小作家低着头，他恨刘海不够长，遮不住整张红透的脸，可尽管如此他还是要指责，要伸冤，要呐喊，“中也先生，谁问你这些了？！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两天内刷了我文章三万热度，害我被人给举报了啊！说是恶意刷分呢！”

还有那个千字长评，分明评的是隔壁那个星战机甲文，连男女主角的名字都没替换干净，这复制黏贴也太不走心了。本来太宰先生替我说情呢，好不容易国木田先生才答应再给我一次修改的机会，你倒好，直接就把我给刷封号了。

你来说说，现在怎么办？你怎么负责？

“……那你怎么不早说，”部门经理表情不屑，分明就没在反省，他哪懂这些门门道道，心想怎么还有这种事情，香槟塔开多了还能被人给举报，这又是哪门子的规矩。但他据不服软，概不认错，“反正你也没什么写作的才能，那玩意无聊得我都看不下去。正好我今天心情不错，想招聘一个小情人，你有没有兴趣？”

中岛敦气鼓鼓地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瞪他，装得倒是挺地道的。中原中也饶有兴致地想，这世上真话本来就不多，你脸红的样子，倒是胜过一大段独白。

少年瞪得差不多快泄气了才怏怏开口，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挫败感，“你给多少报酬？比写一本热销小说还多吗？能让我坐吃山空三五年吗？”

部门经理假装思考了一会，

“你下学期下下学期下下下学期、反正就是所有的学费，加起来一共多少来着？”

少年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疑似是涨潮的海水总要随着时间的流逝退下去一点，但他其实没在思考那些学费加起来一共多少钱，也没在思考你是要给我现金还是给我支票。他只是想，中也先生，可惜我没有机会以你为原型再改改那个霸道总裁的人设了，要不然我恐怕还得给你额外补充一条

——你吧，还是有点可爱的。

他横竖还是有点不甘心，却突然想起了太宰治成名作扉页上那一行题记，分明毫不相干，可他就是突然非常想问一问中原中也，而一时冲动之下他真的问了，“中也先生，你觉得，人之所以孤独是因为什么？”

岂知对面那人轻蔑一笑，似是觉得这问题特别不齿，“我哪会知道。我不怕你不理解我，也根本不在乎你看穿我，所以我不曾感到孤独。”

中岛敦的骨气终于是消耗完了，再没什么东西能支撑他把绯红一片的脸颊埋到臂弯里去，他想，亏得我的小说写不下去了，不然上面那额外补充的一条还是不够

——你吧，其实还是有点霸道的。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