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敦】有道是心诚则灵不可信
*感觉自己在加班。
*感觉时间不太对。
*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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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是心诚则灵不可信
中岛敦2月14日的时候没送人巧克力。注：不是独独没送他男朋友一个人巧克力，而是本着众生平等一视同仁的态度，他全世界谁都没有送。上到人生导师灵魂灯塔太宰治，下到亲如手足我见犹怜小镜花，还有邪门歪道成分复杂譬如芥川龙之介，一概是半块都没有。
少年反问，那么我这样做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谷崎润一郎笑得挺尴尬的，“敦君，你这种非单身人士如此无动于衷，总归是不大好吧。”
“没有无动于衷，”中岛敦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我们晚上约好了要去看演唱会的，票子去年年中就订好了。”
……
人都要入乡随俗，不然容易活成个靶子。中岛敦这人，横看竖看铁定是没有走到哪里就让人死到哪里去的霸气的，那就势必需要融入社会和同事们打成一片。少年没有那么神经迟钝，即使是18年来封闭式教育导致了极端的孤陋寡闻，也断不能被教育成了个睁眼瞎。
节日前夕整条街道上荷尔蒙荡漾，糖分子在旋转，在跳跃，在秀下限。即使他可以不上网接收各色见缝插针式样的网页广告，也肯定能瞥见各大商场情人节商品促销大传单，很大概率还能推着购物车直接对峙巧克力买一送一横幅大广告。
耳濡目染之下，只要是个不傻的，必定能知道2月14日是干什么的。何况还有一群吃喝玩乐大过天的同事们帮忙免费宣传，虽然他们都是无意的。
“现在的商家是有多不要脸，”与谢野晶子顺手关掉一个弹窗广告，“我还以为是什么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平常都规规矩矩叫‘汽车车载床’，到了情人节就统统改名叫‘车/震床’了，不就是个加厚汽车车垫么至于吗？！”
谷崎直美背后路过随口附和，至于啊，太至于了，商人为了赚钱，什么都至于。
听起来情人节似乎是个好日子，常年滞销的天价巧克力材料包卖出去了，常年地段不好住不满人的酒店客满了，常年上座率不到百分之六十的电影院座无虚席。更别提那些五颜六色的玫瑰花，低配九朵，标配十九，高配九十九，顶配九百九十九。只要你肯把钱花下去，给你开一卡车玫瑰花来都不是问题。
少年要问，那么你们跟我说这些到底是想要我做什么？
太宰治倒是笑得挺开心的，“没有，敦君，你做得对，你本来就什么都不用做。不要给个矮人矬嗓门大又没什么投资价值的男人送巧克力，挺不了三个月就分手了，想起来都是血亏。”
“不是，”中岛敦继续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日本情人节难道不是姑娘们送巧克力给别人的日子吗，不管我是有男朋友还是有女朋友，或者单身，可我本质上归根结底就不是姑娘吧。你们到底对我有什么误解？还是我对维基百科理解上有偏差？”讲到最后居然还是虚心求教的口气。
众社员纷纷闭嘴思过，心想，是我错了，不小心跌进一个思维盲区，你说得对。
……
缘何而起不得而知，反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日本人就是喜欢在情人节这天做巧克力。开始时候还是姑娘们的专利，近几年发展成了像全民消消乐一样的娱乐活动，仿佛全世界的CP都在这一天集体旷课旷工，挤在厨房里专心致志搞科研，这规模之庞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用自制巧克力去搞城市建设，盖房造桥。
少年从谷崎直美那里听过很多惨绝人寰的情人节事故。单就2月14日这一天做巧克力把厨房给做爆炸的他就听了几十桩。他啧啧称奇，做巧克力原来竟是一条不归路，厨房爆炸还是小事，就不怕爆炸之后引起连环火灾么。就这样上头竟然没有明令禁止，还任其产业链蓬勃发展，着实是心宽体胖。
与中岛敦性别不同，泉镜花却是货真价实的小姑娘一枚，她卯起了劲头来要做巧克力回馈社会，本也是无可厚非的。但同居少年根深蒂固地认为这项活动堪比与芥川龙之介聊家常，一个小小的失误就要万劫不复永不超生。他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小萝莉一个人在厨房里搞科学研究，深怕那些邪恶的咖啡色块状物体会无端端爆炸，铁了心要站在边上保驾护航，以绝后患。
泉镜花本就是初次上阵，和少年一般懵懂无知，便也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事实上他俩都多虑了，谷崎直美那儿出产的八卦新闻就是危言耸听。什么DIY巧克力，不就是把一块大点的代可可脂烧成液体倒进各种形状的模具里去等冷却么，比煎条秋刀鱼折个厚蛋烧容易多了，哪来那么多惊世骇俗的奇才把厨房给搞爆炸。该不是天然气没点着等得不耐烦了于是先点了支烟来压压惊吧。
中岛敦默默思忖，就算是耐心稀缺如中也先生，他也不可能干出这等傻缺的事儿来。
少年百思不得其解，以为这里面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高端操作，或者是自己和小镜花都没有勘破DIY巧克力的精髓，一定还有什么神秘步骤被他们给忽略了。网络上的教程五花八门，图片分解极尽花哨，可那些充其量都是些不痛不痒的点缀工序，不管你最后是可可粉里滚过一圈，还是撒了花生榛果粒，总也不能把巧克力给加工成手榴弹吧。
少年和萝莉亲身经历之后得出了一个结论，果然奇葩的不是巧克力，而是做巧克力的人类。到底怎么样才能把手工巧克力做得难以下咽般难吃，要么是原材料过期发霉了，要么是脑子有坑的制作人在里面加了盐巴芥末强硫酸，否则完全无法对此进行科学解释。
18岁的中岛敦是个对太宰治都很坦诚的人，自然对男朋友也很坦诚。情人节这天的大中午他给人去了个电话，例行问候，内容掺水，刚勾搭上那会他还挺矜持，问候的格式都很标准，从“你忙不忙啊”自然过渡到“今天糟心不糟心啊”反正扯到最后都要用各种“约吗”来结尾。
小情侣都这样，好起来的时候不糟心当然是要约的，糟心那就更要约来求安慰。若是感情不好起来，管你一天过得糟不糟心，统统都不约，听见声音都嫌烦。
可如今他已经抛弃那些老套的格式了，上来就是切入主题，半点废话都没有，“中也先生，你要不要我去弄块巧克力给你。店里买的行吗？还是非要自己做的？如果我不给你，你是不是就要生气了？就像直美小姐看的那些言情小说一样，会暴跳如雷吗？你会因为我情人节不送你巧克力就对我失望透顶，然后把我关进小黑屋里去吗？”
谷崎直美在他耳朵边上好意提醒，“不对，敦先生，不是不送才会这样，是送了之后更会这样那样，你要小心一点，男人收到巧克力之后一高兴，什么破廉耻的事情都能干得出来的。”
少年都不敢说话了，心想那这个情人节是要怎么过？按照这个逻辑，岂非送或者不送都是个劫数？这不就是块巧克力吗，至于吗？！
电话那头办公桌前的黑手党高层一副大爷的口吻，语气还有点不耐烦，当然不是针对小情人的，“送什么送，你还有什么不是我的。”他大概是正在审阅什么文件，电话里掠过纸张被翻动的“沙沙”声响，“手工巧克力大多是些代可可脂块，吃多了是会硬化动脉血管导致痛风的你知道吗？你又不是那些个小姑娘，别老整这些有的没的，你再瞎吃早晚一天把自己吃成一张化学元素周期表。”
“哦……”小情人在干部大人看不见的地方点点头，可心里想的那套却是，成天带我胡吃海喝的那不正是大佬你吗？穷人哪有钱把自己吃成化学元素周期表那么全面，啃啃压缩饼干都不错了。
不想中原中也一席话出口荡气回肠，明显是对情人节巧克力不屑一顾的清高姿态，显得大气非常，可站在他办公桌前等着接报告的老部下却不这么想，立马自说自话拆了他的台，声音不大，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却一字不漏通过手机话筒传到了千里之外，“也不知道是那个谁啊，年年情人节因为自己收到的代可可脂块不及太宰先生的多就发脾气，事到如今他居然说他不稀罕了。”
干部大人用愤怒的眼刀呵斥广津柳浪，让他闭嘴，叫他沉默。可惜晚了一步。
“没看到我还没挂电话吗？你就不能等我挂了再吐槽！？”
广津施施然一个低头认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认的到底什么罪，“属下下次一定注意。”可盯着自己的鞋尖又是一句嘀咕，“装，还装。”
中原中也紧接着一个“看我等会怎么跟你算账”的眼神飞过去，在老部下毫无忏悔之意的脸上狠狠剐了一下便立马收回，“小鬼，我现在有点忙，一会再说，晚上七点钟，我老地方接你。”然后他不等对面有任何的反应，十万火急切了这通电话，顺势就是一抬胳膊，凶神恶煞地把一只钢笔丢在了广津柳浪的脑袋上。
“要你多嘴！就你话多！”
凶器不偏不倚，正中靶心。
老部下心有余悸摸了摸自己肿了一块的脑门，嘴里溢出一串的“疼疼疼疼疼。”
……
广津柳浪的话看似是无心的，其实就真的是无心的。但小情人对男朋友总是比较有心的，莫名听出了很多弦外之音。
一个男人情人节收到的巧克力数量往往和他是不是靠谱没有多少关系，首先和你的脸有绝对的关系，其次和你所处的环境有很大的关系，比如说，女校里唯一的男同学，文科系专业里硕果仅存的男大学生，再比如说，“浪”迹天涯的太宰治。
中原中也电话挂得太快了，否则他就能听见中岛敦发自肺腑且有理有据的安慰，“中也先生，这很正常，你们港口黑手党里一共也没有几个女性成员，小镜花跳槽之前，萝莉还撑起了半边天呢。而你平时又不出去浪，要到哪里去收获巧克力呢？如果你手底下成批成批的大老爷们说要做巧克力送给你，你难道不觉得很恶心吗？那样的你敢收吗？”
这道理很浅显易懂，那么多年过去了干部大人怎会不懂，但人类本质上就是种讨打的物种，男人又是种死要面子的生物，知道那么多道理，也依旧过不好一生的比比皆是。他懂归懂，却唯独咽不下这口气，性格再好的男人难免总有点见不得人的小脾气，何况中原中也此人，性格虽然不算差，可是离性格好还是有很大距离，所以他不是有点小脾气，他是有爆脾气。
几年前他总想，真是岂有此理，这辈子要在身高上赢过太宰治已经绝无可能，别的为毛还输他。就单纯那一堆代可可脂块吧，老子确实不稀罕，可数量上输了青花鱼，还是有点介意的。立原梶井你们干嘛都这样看着我？行行行，不是“有点”，老子很介意好了吧。
可如今确实稍稍有那么点不同。主要原因可能是他一朝脱单，深刻反省单身的那几年为何动不动就要暴跳如雷，怒发冲冠，杀气腾涌，大概都是闲得蛋疼以及无人可干所致，就是赤裸裸字面上的那个意思。
后来移情目标一出现，突然就发现那都不是个事。
中原中也惯例在看了百八份乌漆嘛糟的报告书之后掐着点逃出办公室里抽烟。森鸥外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总是瞎管，和其他地方的领导异曲同工，顶多是个人魅力大于糟粕糟点，干部大人对首领不敬佩不信服是不可能的，要不然断不能忠心耿耿任劳任怨到如斯地步。但有一点总是非常不满，他堂堂一介五大干部出身，居然连个在自己办公室里抽烟的特权都没有，着实令人愤恨。
他惯例是靠在窗口抽烟的，遥望远方吞云吐雾的神情居然有种肃杀的艺术感，这整体的颓废约莫是被部下们前言不搭后语错别字成堆的报告书给熏陶出来的，一支七星抽完他眼神阴翳地思考了一番，决定逃避现实，遂掏出打火机又点燃一支烟，姿势潇洒得不得了，动作娴熟得了不得，一看就是个惯犯。
第二支逃避现实的提神烟堪堪抽到第二口，左边隔得不远处楼梯间便传来淅淅索索的脚步声，也不为什么，他一听便知道是一男一女，他办公室楼下这一层就是港口黑手党后勤部的大本营，全组织百分之八十的姑娘都驻扎此处，中原中也愣了一秒，随即释然，心想，哦对，情人节嘛，年年如此，今年也不能例外，你看，这不是来了么，我每年都要被迫观看好多次。
他不止是看都不用看，连听都不用听。都能脑内自主生成画面了，姑娘必定是羞涩状手捧块状球状特殊形状的可可块或者代可可脂块，动作扭捏语气矜持，手指青葱眼波流转，“这是我亲手做的巧克力，不嫌弃的话能不能收下……我知道你不喜欢甜的，所以那个、控制了甜度。”
中原中也上半身全都倚在窗台上，整个脑袋都在窗外吹风，他狠狠吸了一口精神食粮，顿时觉得心累无比，不喜欢甜的就不要送什么巧克力了好吗，怎么好像这一天每个收巧克力的大老爷们都不喜欢吃甜的。姑娘们也真是煞费苦心，做个巧克力送人还要惦记几分糖，你们以为这是某品牌珍珠奶茶？还无糖三分糖半塘七分糖标准糖？！我说，要不要顺便去冰啊？
你们身在大老爷们扎堆的组织里还能收到代可可脂块就该谢天谢地了，真他妈事情多。
老子在这里干了这么多年，就从来没见过一个姑娘送巧克力时候是这样说的，“我知道你喜欢甜的，所以特地放了两倍的糖。”你们情人节送巧克力可不可以有点新意？这一句“我知道你不喜欢吃甜的”都快让我听出老茧来了好吗。
还有别人也就算了，樋口，为什么每年你给芥川送巧克力时候也要来这一句？组织上下无人不知芥川就喜欢吃甜的，小豆汤有多甜你不知道？连隔壁小鬼都知道，为什么连你也要跟风？动一动脑子这要求不过分吧，我看你工作时候挺机灵的呀。
我对你们真是太失望了！
干部大人指尖的第二根精神食粮即将寿终正寝，那边楼梯间里还在假惺惺地有往有来，男的吱吱呜呜说，“谢谢你，味道还不错哦。”女的腼腆羞涩作答，“是、是吗，虽然卖相不太好，我本来还担心……”
中原中也烦躁得不行，终于是放弃了再抽一支烟拖点时间的龌龊打算，他当下做了决定，一转身大步而去的方向竟然不是自己的办公室，而是三步并两步直接杀到了楼梯间，那对男女本还在暗搓搓对着狗血网络剧的台词，突然顶头上司黑着脸从天而降，登时吓得话都不会说了，双双伫立当场，接着下意识就是九十度角深鞠躬。
“中原先生！”
“中原先生！”
还是异口同声的。
比他们不知道高了多少级的上司绷着张肃杀的脸，睨了一会忍无可忍，
“又是你们两个，这情人节的破巧克力送了三年，每年台词都不换，还有完没完！”再三年你们是不是还能写首歌出来？什么“一块黑巧克力，两个人的回忆，雨过之后更难忘记”啊？！
见俩手下低着头不敢吭声，干部大人又重点用愤怒的眼神照顾了钉在右边的姑娘一圈，“拎出来送了三年情人节巧克力还只会说这么几句台词的傻缺，你到底是看上他什么了？”
……
都说一个成熟的男人，是不会把工作中的负面情绪带回家的，但是这对中原中也来说有点困难，他临到下班的路上还撞见了几个送DIY巧克力的姑娘，真是早不送晚不送，偏要来撞在他的枪口上。可他没有立场去一一教训，这些累积下来的不痛快自然只能顺路带回去和本尊一起面见小情人。
叫后者去想办法解决。
他在老地方载到了小情人，中岛敦一如既往地表情温润，眼大肤白，看起来有种不谙世事的单蠢。干部大人的心情莫名其妙好了一半，对着正欲拉开副驾驶座车门的小情人跋扈一笑，心想，让那些情人节巧克力都见鬼去吧，看演唱会再去搓一顿大餐，哪样不比DIY代可可脂块强百倍。
殊不知上了车的少年却没有例行吻他的脸颊，而是兴高采烈地从包里摸出一本书来，“中也先生，我今天研究一下午了，我觉得你要从情人节巧克力的数量上赢过太宰先生希望渺茫，所以只能从质量上着手啦。”
中原中也眉头一皱，可能发现事情并不简单，我好不容易才忘了巧克力那茬你怎么还提？小情人没发现他的异样，自顾自地跟他解释，“书上说巧克力都是可可豆做的，那我来帮中也先生种可可豆吧，那样等明年长出来，我就可以把它磨成粉、”
“明年长得出来就有鬼了，”黑手党高层哭笑不得，你所谓的从质量上着手就是这馊主意啊，“你要想把可可豆种活了，得跑赤道南北纬20度以内的地方去。”
中岛敦不服，干部大人知道他这个表情，小情人不服气的时候总是要瘪瘪嘴的，略不甘心还要咬几下嘴唇聊表不满，“有道是心诚则灵嘛，我那么喜欢你，没有道理种不活的。”
你这又是什么逻辑？中原中也彻底无语。
好吧，你要种就种吧。你要磨就磨吧。
但是你现在把那书放下，然后过来吻我一下，我觉得更实际些。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