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光与鱼肝油同在

中文精通,顶级现充。

原则上:不参与任何合志,不开设任何点文,不给别人写G文,不搞联文,不开什么提问箱,拒绝强行互动。

原则上:不在LOF上记事抒情,不在LOF上分享三次元生活细节,不在LOF上发表任何对人对事对物的看法。

我想什么,我写什么,我做什么,我不爱与人讨论。

【中敦】Past lover

*官方?

*官方好比一个男人,他话很多,前戏很多,动作也很多。

*生活中这种男人一般都不怎么能干。

*所以别太往心里去,该干嘛干嘛。

*喜欢的对象我要自己挑,喜欢的糖我要自己买。


文章目录


==========================

 

 Past lover



中岛敦正式步入18岁之后的第一个周五,当日恰逢日历上显示硕大的一个阿拉伯数字13,好死不死正是西方传说中的黑色星期五。他悠悠地从家里的床上醒来,眼神朦胧又迷离地和雪白的天花板深情对视了足足有三分钟,倏地一轱辘坐了起来,然后狠狠捣了捣自己的脸,用力之生猛,差点捣下层皮来。

 

“这日子没法过了。”他举头望天,喃喃自语。

 

……

 

大清早太宰老师觉得三年二班中岛敦同学今日非常不同于往昔,具体表现为头毛乱翘校服穿反,鞋带乱系眼神迷幻。就跟得了下午茶戒断症的年轻小白领似的。他昨晚上才刚刚洒酒祭天开坛做法,夜观星象掐指一算,半梦半醒之间仿佛料见了白虹贯日荧惑守心,百年难见的天狗食全月,还有千年难遇的行星十字架,反正各种奇异天象齐聚一堂,便断定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

 

太宰老师单名一个治字,寓意是十分美好的。治病治理,治标治本。本乃一介脸盟校友,不知道是靠这副出尘脱世的皮相还是靠自身超凡绝伦的智慧入了外貌协会校长森鸥外的法眼,派人不辞辛苦前去诏安来学校当一名高级园丁。此校师资水平N年如一日,处于三流以上一流以下,简而言之,就是个二流子,太宰治为人异常高调,从不虚怀若谷,教学水平厉害不厉害没看出来,德行反正是远远超出了这个二流平均水平。

 

校长诏安了如此一尊大佛,本意是想让教学质量更上一层楼的,可怜没想到此人就是个麻烦精,学校这地方,大家也都懂的,隐患颇多,一不小心就被推上风口浪尖。数不清有多少令人发指的罪恶行径就潜伏在这个本该青春活泼阳光灿烂的地方。又尤其是现在的学生大都早熟,言情小黄书威力巨大,各种科学的不科学的层出不穷,又正好摊上太宰治这等的为人师表,他是没那心思去祸害学生的,可耐不住学生总想去祸害他。

 

于是森鸥外思忖:保健室体育用品仓库物理化学实验室乃至学校厕所,大概都是重灾区了。其实不然,只要思春期女学生们的心足够诚,学校里所有带门的地方看起来都挺危险的。

 

校长大人当然不是专程招了太宰治来当什么保健老师和体育老师的。

 

中小学保健老师能干什么?啥都不干专干学生的那都是要被抓起来吃牢饭没得商量的。近几年虚拟载体上歪风邪气太多,导致很多青少年都快忘记正常画风的保健老师到底是什么样的了,其实哪有那么时髦,根本没有风流倜傥色气值MAX的帅哥熟男,也肯定没有性感奔放把白大褂穿出夜店制服感的美艳姐姐,大多都是中年妇女,惯常问候是,“同学,哪里不舒服?”反正感冒发烧你就嗑点药,疑难杂症也治不好,热水好喝你就多喝点,泡腾片好吃你就多吃点,你要不躺下休息休息要不回家休息休息,再不然我建议你去隔壁医院里看看。顶天了叫辆救护车来把你抬走。

 

大抵性质就如同网吧网管,机器出问题了怎么办?重启。重启还不好怎么办?那你换台电脑试试,太高端的操作你也别来找我,反正我不懂的。

 

体育老师?呵呵,就太宰那个体力渣,1500米跑下来就跟一株脱水绣球花没啥两样,绣球花水里泡泡兴许还有得救,他丢进水里那就是沉底了。

 

彼时森鸥外觉得这都不算物尽其用,让某人教什么都不稳妥,唯有教导主任一职方能镇得住他,这个位置仅次于副校长,位高权重且妙就妙在八百样学校大小事务都要管,这就对了嘛,这才对得起他花出去的大把钞票和拉下去的老脸皮。

 

只可惜他还是太看得起太宰治了,某人富士山来都镇不住,区区一个教导主任的头衔怎么可能镇得住他,这个八百样学校大小事务都要管的职位,硬是被他干成了八百样都不管,一样那么两袖清风,逍遥自在。

 

八百样学校大小事务样样不管的教导主任很擅长给自己随时随地有可能戛然而止的人生找八百样大小乐子,尤其热衷“勾搭”学生,不要误会,健全健康的那一种。他今早嗅到了空气里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味,碳元素和氧元素在骚动,他就跟着一起骚动,全不见一点矜持。

 

太宰治是在学校食堂里逮到中岛敦的。横滨的整个五月份气温适宜,晴天居多,学校天台销路甚好,简直寸土寸金,专门有翘课专业户收钱代人排队占地,五百日元还只负责帮你占地一平方米,再大点是要加钱的。世风日下,若想包场跟心仪的对象告白,没有一万日元清场费估计还搞不定。这年头出名要趁早,赚钱更要趁早,代做作业已经无法满足迅速发家致富的需求,要不是校规明文禁止,小奸商们都想在天台上种几棵树美化一下环境来升级服务。

 

那些不舍得花钱又没有门路的,到了饭点肯定是来不及挤上去的。但中岛敦其实不是舍不得花钱又没有门路,他是没那兴致,想那天台连个座位都没有,不知道怎么那么多人喜欢上去吃饭。他当年有幸被同班同学们拖上去参观了一回,结果十二月喧嚣的西北风为了问候他,直接把他的面包给吹走了,还搞得尸骨无存。中岛敦游戏体验极差,从此便断了念想。

 

天台生意好了,食堂生意当然就差了。教导主任进食堂跟食堂大妈骗饭吃是个屡见不鲜的人文景点,全校师生见怪不怪,食堂大妈从一开始二话不说赠送四菜一汤,到现在好说歹说就送一份盖浇饭,连肉片都不想多给一片,可想而知其中心路历程是如何可歌可泣。

 

某人款款落座,腿长如斯,面相如此,便是坐都坐得像朵白莲花,只可惜大白天的没有一轮应景的月亮,要不然他就要去代表月亮的心了。某人连“同学,请问这里有没有人坐,我可以坐这里么?”这种明知故问的搭讪都直接省了。中岛敦抬头看他一眼,继续不紧不慢地扒饭,一口一口动作机械,还心不在焉,“太宰先生,我今天没心情跟你谈人生,谈理想,谈感情,磨合三观,参悟生死。我建议你现在立刻把饭菜打包,然后出门左拐再右拐,去找找芥川碰碰运气,也许他有兴趣和你促膝长谈。”

 

太宰治璀然一笑,“没关系,你没有心情,可我有啊。”脸皮质量和米其林轮胎一样上乘的某人兴致盎然地架起了筷子,“敦君,听说金主又出差去了?”

 

黑眼圈浓重的小同学面无表情,戳戳白米饭严肃道:“太宰先生,我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叫他金主,要叫监护人。”可某人不甘示弱,“和被监护人有不纯洁关系的监护人那不就是金主么?”

 

“瞎说,怎么是不纯洁的关系了,爱情是很纯洁的关系。”

 

“哦,没事。我三观一向有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敦君,我今早见你印堂发黑,定有凶兆,处理得不好,恐有血光之灾啊。你诚实地告诉我,是不是中也出差在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不是,比这个更严重。”小同学的心理防线瞬间崩塌,叹了口气,放下筷子,准备捂脸,“我觉得可能也许大概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中也先生的事情……也不一定。”

 

可能也许大概……也不一定?为什么是可能也许大概……也不一定?!现在连出轨都这么模棱两可,可进可退?太宰治内心波涛汹涌,八卦之心呼之欲出,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可惜公众场所不宜大声喧哗,于是他情绪层层递进,暗搓搓地旁敲侧击,“姑且不论这个‘可能也许大概……也不一定’是怎么回事,对象谁啊?坐你同桌后面左边那个芥川君么?”

 

小同学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

 

教导主任也大吃一惊,“怎么,还真是?我不过随口一说、”他自觉失言,赶紧扒了一口饭做掩护,“为师我很早以前便觉得他看你眼神很不一般。”

 

“废话,太宰先生,他看你像在看灯塔,看我像在看盆地。肯定很不一般。”

 

“哦?那你们一路掩人耳目偷偷摸摸走来,很不容易啊。没关系,如果你下定了决心,金主那边由我来替你搞定。”

 

“这就不用了,我早上给中也先生打了电话,他说问题不大,他会赶今晚最后一班飞机回来救我。”

 

“哈?”有没有搞错,太宰治大掌一挥,拍在油腻腻的餐桌上,“问题怎么不大!?这厮赶回来做什么!你的人生好不容易才有了能走上正轨的可能性,他这个点赶回来就是坑你!”

 

少年自暴自弃地站起来,准备把餐盘送回食堂大妈那儿去,迈出一步还魂不守舍,“坑就坑吧,反正再这样下去日子也没法过了。”

 

……

 

中岛敦18岁以前没有心结,过着被包养的普通生活。可18岁之后却突然有了。且一夜之间来势汹汹,罪魁祸首就是坐他同桌后面左边那个芥川龙之介。此人除了面目不可憎,在中岛同学眼里别的什么都挺可憎的。传闻身体素质太差,每每都是临到期末大考陡生变故,因此留了两年级,巧不巧的就留到了他们三年二班,不对,芥川来的时候他们还是一年二班,和着互相折磨了两年多还携手共进了呢。

 

他不知道芥川哪里看他不爽,似是成天在cosplay他后妈的角色,可童话故事里各路后妈都是手段毒辣但智商堪忧的,芥川偏要反着来,他智商看起来可以,手段毒辣不毒辣的没看出来,因为他没有能匹配那些毒辣手段的身体素质。

 

那年开学头一天少年便得出结论,吾乃一届体育特长生,相当于大半个文化课学渣,吾与高冷学霸八字不合,况且此人根本不会聊天。

 

中岛敦学校里八百样大小事务都喜欢回去和监护人汇报,从前是,现在也是。他觉得这是一个好习惯,从没考虑过监护人会不会嫌他很烦。他那监护人身兼数职,每天脖子上套的那个黑色颈圈像是个名牌,外面一圈刻了三个字“监护人”,里面一圈还印了三个字“男朋友。”于是男朋友当年听罢小情人语气委屈哀愁的一通描述,想了想说,“他现在没有外接设备了,到底不能把你怎么样。这就是战五渣们的悲哀,脱离了世界观就彻底歇菜了。你往后少和你们教导主任接触,他就会少给你脸色看。”

 

小情人彼时不疑有他,监护人说话一向很有分量,他听不懂的,就统统归为“反正听起来似乎很厉害的样子”,然后一笔带过。

 

小东西听监护人的话,老东西可不听他监护人的话。少年越不想和某人接触,某人就越要主动跟他接触,用的都是“同学,我和你一见如故,怕不是前世有约?”“同学,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你记得吗?”“同学,你长得特别像我一个陈年老友,缘分呐。”之类老掉牙的台词。

 

一听就很假,中岛敦琢磨着,要不是教导主任盛名在外,他性别男,爱好女,我简直都要怀疑他对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想法了。

 

这期间芥川龙之介越发看他不爽,从成天cosplay他后妈向着cos他同父异母的歹毒姐姐这个方向慢慢靠拢,戏路是日渐拓宽,转型转得不错,成功指日可待。他同桌樋口一叶同仇敌忾,双重的怒气值足够把不明所以然的中岛同学充成只热气球放飞到天上去。

 

太宰治眼看着小同学拾起餐盘欲要离去的背影,眼珠转了两圈有半,便三步并两步也提着餐盘追了上去,并肩的姿势在小食堂过道里显得有点挤,少年横他一眼,面色苍白,“太宰先生,不是说好了今天不谈人生,谈理想,谈感情,磨合三观,参悟生死的吗?”

 

想和你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乃至再深入些谈到生命大和谐的姑娘们已经从校门口排到彩虹大桥了,求求你,放过我吧。要不改天吧,改天等我回去问中也先生可不可以,再来陪你秉烛夜谈你看如何?

 

“不不不,敦君,我今天不想和你谈这个,我觉得你可能想和我谈谈玄学,关于……三生三世,十里桃花之类的。”

 

中岛敦脸上终于有点了血色,一双大眼睛跟着紧了紧,两片嘴唇也跟着抿了抿,他总算是妥协了,“……好吧,但是能不能不用三生三世,十里桃花这种说辞,别膈应我了。”

 

某人自说自话揽过小同学的餐盘找了个顺手的地方随意一摆,语笑嫣嫣道,“好说好说。”

 

教导主任太宰治这张脸,撇除“生得好”这一桩世人皆知以下省略五百字的老生常谈,还有一处玄机,那便是不管他什么表情,都仿佛透着一股子“如我所料,我就知道,你奈我何”的调调,陌生人也便罢了,甫一相处都是赞不绝口,“哇,好聪明,哇,好厉害,哇,真乃神人是也。”相熟的却个个想要打他。至于究竟是不是故弄玄虚,就有待心证了。

 

他和中岛敦“借一步说话”借得不多,就借在学校天台上。

 

小同学自打游戏体验极差之后就没上来过,此去经年故地重游吓了一大跳,小三十平方米左右的一块地,愣是被彩色粉笔细细划分了三十来块,还端端正正在地板上标了A1、A2、B1、B2等等等等。天呐,当是停车场啊,还分区呢!

 

太宰治熟门熟路绕过地板上的粉笔格子线,妄图走到栏杆边上去,过了午饭饭点正在占位等第二批放学黄金时段的小奸商们急忙冲他喊话,“主任,栏杆边上这一排地暂无预订,就是风景好,你得加钱!”

 

长腿主任朝他们摆摆手,笑得和和气气,“今天放学之前这里由我包场,谁敢跟我谈钱我就叫校长处分他。”就问你们怕不怕?小奸商们脸色大变,嘴里异口同声的“主任别别别别,不谈钱不谈钱,谈钱多伤感情啊”,一溜烟鱼贯而出下了天台,排在最后几个没忍住,偷偷回头打量了几下还呆立在门口的中岛敦,眼神里好奇地不行,被前面几个带队的接连催促才又转身离去。

 

小同学最先反应过来,“太宰先生,你好像和他们挺熟啊。”

 

某人还是那副深谋远虑的阴险嘴脸,他倚着栏杆,也不怕一不小心掉下去酿成惨祸,“也没有,就是被人约上来的次数有点多罢了,熟能生巧嘛。”

 

这成语还能这样用呢,少年懒得扯皮,刚想切入正题,却不料旁边的天台门把手顺时针转动了两下,下一秒便被人从外面打开了,疏于保养的天台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立在门板后面那人看着更是疏于保养,一张脸夹在半边光线里居然还是忽明忽暗的,中岛敦甫一看清那人的中分发型就不大好了,何况那人还要说话,开口就是一股几十年前文人墨客老八股文绉绉的腔调,

 

“太宰先生,您这个时间叫在下前来有何指教?”

 

中岛同学目瞪口呆,心里把太宰治360度怨了个狗血淋头,好嘛,太宰先生,你可真是心狠手辣,都不通知一声,就直接三方会谈了是吧。

 

可是罪魁祸首不为所动,“现在可以了,敦君,说吧,你昨晚上都梦见什么了?”

 

某两人四只眼珠定定看着他,其中两只尤其黑黝黝,黑得都快要没有眼白了,吓人到怪的,少年惊吓之余不忘发表疑问,“哈?你怎么会知道?莫非太宰先生也……”他惊诧之余居然急中生出了智,发问方向一转直指了芥川龙之介,“难道连你也!?”

 

后者万年不变一张寡淡的脸孔,常年闷闷不乐导致了面瘫,这脸上渐渐生出了点千年不改的嫌恶,到底是撇过头去什么都没说,大概是赏太宰治面子。

 

……

 

很多人相信梦里有玄学。其中最实用的便是下一期双色球彩票中奖号码,而其中最没用的就是寻找前世之旅。人嘛,总是会变的,上辈子喜欢的口味未必就是这辈子喜欢的口味,若是孽缘,忘了才能早登极乐,若不是孽缘,也难保这辈子心心念念见到之后如同吃了半只苍蝇,心想“我上辈子居然喜欢过这种货色,真是瞎了眼了。”

 

倘若上辈子过得不如意,那为何偏要自虐想起,倘若上辈子过得飞黄腾达,那对比今朝这般落差岂非更是自虐,横竖不知道有什么意思。说起来轮回转世还不算孽障,没事让你把上辈子回忆起来才叫报应。

 

中岛敦不懂得什么东西叫未偿的债什么东西叫未尽的缘,他一昨晚噩梦连连,全是芥川龙之介.GIF,合起来就是一整个影音文档,付费会员蓝光高清模式。其中情节包括但不限于芥川怼他,芥川揍他,芥川锯了他的腿顺便要了他的命,和芥川想要怼他,芥川想要揍他,芥川想要锯了他的腿顺便想要了他的命。还有更惨不忍睹的,芥川居然把他当成只坐骑骑着跑路,这创意简直绝了,普通言情小说绝对写不出这种情节。

 

他一觉醒来感到莫名恐惧,怕不是什么精神出轨的先兆吧。这两年多来他跟坐他同桌后面左边那个姓芥川的体虚高冷学霸除了各种包藏祸意的眼神无甚交集,语言交谈过不了两位数,其中一半是芥川损他。这都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少年满心惴惴拨通了监护人的电话,劈头盖脸一通忏悔,“中也先生,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情,我怀疑我可能和芥川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那边中原中也云里雾里,他们这跟电话线还隔着几个小时的时差,“等等,你说你怀疑什么?你说清楚点。”

 

难为监护人此时身在他乡,志在远方,还要沉浸在小情人迷之忏悔的海洋,他听了被监护人一通信号不佳的说明文,总算心里有数,以他那沉不住什么气的暴脾气居然一反常态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他打了个哈欠说,“哦,就这事,别慌,这肯定是太宰在作法,你等我赶今晚最后一班飞机回来救你。不要想太多。”

 

……

 

“哦,就这事,别慌,其实我和芥川君都有的,你只是比较晚想起。”太宰治听了少年面对面一通说明文之后长吁短叹,“芥川君,你怎么说?”

 

芥川龙之介黑黝黝的两颗眼珠子对过来,像马路牙子上突然起飞了两只麻麻黑的乌鸦,“在下两年前总是重复做一个梦,”他用眼神轻飘飘把中岛敦从头剐到脚,他说话时候正脸是对着太宰治的,嘴角却向着少年撇了撇,“梦见他把在下打进了ICU病房。”

 

中岛敦一秒怒目相向,他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也从不知道自己可以这么生气,“胡说八道!船上那次明明是你先把我戳了个对穿。”

 

“哦?为何?”

 

“你还问我,我怎么知道为什么?”

 

“哦?那你怎么还没被戳死?”

 

“你还有脸问?”

 

“哦,那在下当时用了什么凶器?”

 

“……一件立领黑风衣。”

 

“嗯,在下承认,立领确实比较让人有安全感。”

 

中岛同学率先发起投降,“太宰先生!我跟他没法沟通!”

 

……

 

三方会谈折腾到几近黄昏,两名学生翘了一下午的课各执一词,中心主旨颠来倒去只有一句话,“你伤害了我,还一笑而过。”芥川恕不认罪,“笑话!你几时可曾见在下对你笑过?”中岛敦顿时词穷,他做了一晚上噩梦还真没见某人笑过,但还要争口气,“有啊!狞笑嘲笑冷笑,这些也算的啊!”

 

太宰治实在听不下去,一手一个用臂弯掐住俩学生的脖子,“时过境迁,现在是和平年代,不要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喊戳的,影响多不好。”

 

学渣不领情,还在拼命挣扎,学霸不知道是体虚还是心虚,被教导主任手肘一圈就静得像只鹌鹑,不情不愿撇过脑袋说道,“知道了,太宰先生。”

 

睿智的教导主任有个提议,既然要寻找前世之旅那就必须去故地重游一番,明面上叫做一探真假,暗地里叫做加深记忆。中岛同学不愿意去,找了百八个借口来搪塞,没一个说法能唬得住太宰治,连最后祭出监护人大名都不管用,

 

“这种事情当然要趁着金主还没杀到前去一探究竟,哪有等他回来请示后续的道理?”教导主任歪理邪论一套套,一手逮着一只小的就往校门外面走,任凭中岛敦一路挣扎,“我不去,我不去!还没放学呢!”也撼动不了他坚定的步伐分毫。

 

才走到校门口他们差点折了一员大将,不知道是不是天台上那一出文斗太激烈,芥川从小操场一路咳到校门口,途经之处动静略大,路过的热情女同学们簇拥着要把他往保健室里送,幸好教导主任舌灿莲花一一对付了过去。

 

……

 

故地重游其实是个特别伤感的词语,总是莫名其妙给人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但还好今次这三人不非,勉强还算原装货。中岛敦面对白墙黑瓦其实是有点吃惊的,“太宰先生,我没想到,你居然没有先带我去鹤见川瞻仰瞻仰么?”

 

芥川瞬时冷哼一声,“渣渣,‘瞻仰’这词是这样用的吗?”

 

“你、”少年才吱了一声,便被人巧妙地制止了。

 

“敦君,我真感动,你居然还能抽空梦见鹤见川上那支命运的签让我们遇见,不过那不是重点,今天的重点是让我来帮你俩走一遍流程。”

 

两名学生各自是一脸死相,四只眼珠子定定望着他。芥川龙之介是想给某人一点薄面的,可惜精神力也是体力的一部分,他十分有限,快咳完了,半分都装不出。

 

芥川上辈子师承某人,讲话一向很毒,但今天之前中岛敦还不知道原来竟有这么毒,“在下当日奉旨前来,技不如人,抓虎不成,也便罢了,还被突然冒出来管生不管养的老师冷嘲热讽教训了一顿,流程大概就是这样的。”

 

哦,中岛同学不自觉地点点头,想想原来你也是挺不容易的,虽然根据我已知的记忆来看,你上辈子脑子肯定是有问题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他沉默半晌,不甘示弱也开口道:“我当日奉命前来……”学渣始终学不会像学霸那样四个字四个字文绉绉地说话,“太宰先生,你还要我自己说出来嘛,断手断脚难不成还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太宰治一拍脑门,他觉得自己很失策,一脚踏进一个死循环,忙道:“别这样,不刷新世界观怎么可能成长,你们把恨渐渐放下能走更远。”

 

中岛敦此刻正在气头上,冷不丁脱口而出,“跟他走那么远干嘛?去拯救世界吗?”


岂知芥川闻言却是狠狠瞪了他一眼,也不说话,狰狞的表情却像是要啃他脑袋。少年这才惊觉自己多么失言,狠狠抓了自己的头毛一把,心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接下来的剧情流程可不就是不停地拯救世界了吗。


他被太宰治东拎西拉地到处转悠,期间穿插各种芥川龙之介的见血封喉式点评与太宰治的插科打诨式解说,仿佛见证自己一生的光荣事迹,感慨着自己上辈子除了同事和芥川他们那小破组织,凡登场一个新人物就多半不是好人,时髦值和犯罪值直接挂钩,总有刁民要祸国殃民,救完这个救那个,可既然我都这么英勇了,救下城市之后多半就是要救下地球救下全人类了,怎么都没人给我颁个奖章的呢,涨点工资也行啊。

 

长腿主任说英雄怎能留名,你看世人只知道奥特曼打败了小怪兽,奥特曼那么多,有谁知道他们的名字了?”

 

少年觉得颇有道理,芥川同学就又要跟他唱反调,踩着点要让他不痛快,“每一只奥特曼都是有名字的,太宰先生,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小学生们都知道。”


教导主任差点没忍住给芥川脑袋来上一巴掌,你丫情商还能不能再低点?你到底会不会聊天,会不会聊天!三人组从放学时分兜兜转转也差不多将近四五个小时了,都还没有吃饭,太宰治正在思考怎么把这阵尴尬不露痕迹地圆过去,显然请客吃饭是个顶好的主意,他随随便便瞄中街边一家店,貌似价位很适中。便跟来时一样,又一手勾搭一个不由分说拽了进去。

 

想是太宰治顺水推舟,又想是他心血来潮,当那碗茶泡饭端来中岛敦面前的时候他还笑得挺狡黠,“敦君,有没有很怀念,那时候你饥肠辘辘从水里捞了我,为了报答你,我可请你吃了几十碗茶泡饭。”

 

小同学默默低语,“好像不是你付的钱吧。”

 

长腿主任高谈阔论,“谁请的比较要紧,最后是谁付的钱那不重要。”

 

少年撇撇嘴,怔怔地不说话。

 

这一碗茶泡饭冒着热气,它模糊人的视线扭曲人的视野。中岛同学今早醒来心情沉重,心理压抑得不得了,一直到现在都不能平复。所以说寻找前世之旅就他妈是件蛋疼的事情,那些好的已经过去,那些不好的却幕幕扎心。

 

人生大抵如此,快乐总是转瞬即逝,悲伤却总是连绵不断。这些感情在记忆里更是无限放大,何况还是上辈子的,令人想不忧郁都不行。他上辈子谈的情得的奖赚的钱全都在九霄云外,中的枪挨的刀受的煎熬,倒是桩桩都华丽得无法低调。

 

芥川一脸平常,他不毒舌的时候一张不咸不淡的晚娘脸,少年想,亏得我还能和这厮一起拯救城市拯救世界,这货生就一张反派的脸,要不是亲身梦见,我绝对赌五块钱押他活不过半集,最多活个三集片,不能再多了。

 

他饿得不行,心里又想了太多,一口茶泡饭下去却泪流满面,情绪被引爆地简直莫名其妙,像一种心灵感召。对面太宰治猛拍芥川龙之介一掌,差点把芥川的肺给拍出来,“芥川君,你看敦君是不是重温旧梦被我们给感动得哭了?”

 

小同学的眼泪顺着脸颊要落到碗里去,芥川嫌弃的表情懒得藏,也不屑要藏,就更不要指望他能有递纸巾这等高端操作了。中岛敦吸了吸鼻子很真诚地说,“没有的事,我就是突然觉得自己上辈子得惨成了什么样,这么难吃的东西居然还一口气吃了几十碗。”

 

真是越想越伤心,越看越伤心,越吃越伤心。心都要碎成渣渣了。


人们每每用“这个人上辈子一定拯救了世界”来形容一个开挂的人生赢家,能配得上这句终极形容的,必定是生来便要风得风,求雨得雨。现在看来全是扯淡,少年思忖:按照因果福报论,我这辈子就应该生在金库里,一路被保送进哈佛剑桥才对,看看现在混得,上学期文化课都差点不及格。

 

这个晚上月朗星稀,太宰治和每个姑娘都有聊不完的曾经,现在他面前姑娘没有,学生倒是有两个,聊不完的曾经没有,上辈子倒是有。中岛敦下半场心不在焉,比起曾经拯救城市拯救地球拯救全人类那档子远在天边毫无实感的事情,他总觉得自己把什么更要紧的事情给忘了。

 

是了,他看着芥川的学霸脸想起来了,我今天的作业还没有做完。

 

……

 

横滨晚上治安还行,近年来恐怖分子不爱驻扎这里了。东京塔在隔壁城市,就算倒了也砸不到这里。各路变态还是相对更喜欢骚扰姑娘,中岛同学一个大好18岁青年偶尔走走夜路还不至于那么倒霉。

 

他头顶上零星洒了几颗星星,城市就是城市,就算是花园城市的夜空也比不上乡下地方晚上的星星多。他福至心灵摸出手机,却发现一个监护人的未接来电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是啊,他想,要是有我就接了,怎么可能变成未接来电呢。

 

白天滋生希望,傍晚滋生惆怅,黑夜滋生怨怼,中岛敦的怨怼其实滋生了一路,被太宰治和芥川两人轮番插科打诨呼叫转移,现在四下无人,是要爆发了。

 

他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个系统自带的待机画面咬牙切齿,好啊中也先生,你倒挺逍遥,我上辈子中枪挨刀饱受煎熬,跟芥川这种有事没事喜欢把人戳成筛子的中二病去救这救那的时候,你死哪儿去了?

 

在故事的最后,许多人问我一个人夜晚踟蹰路上的心情,我想起的却不是孤单和路长,而是波澜壮阔的海和天空中闪耀的星光。那你又在哪里呢?

 

你曾教育过我,做人就应该直白一点,比如说我饿了,我困了,我喜欢这些,我讨厌那些,那我现在有点想你了,你又会怎么说?

 

这个城市真是麻烦,这个世界真是讨厌,这个地球动不动就要毁灭。前路漫漫,人生悠长,怎么总是有大把大把死不完的坏人要跳出来蹦跶,我们干掉的坏人越多,我们还没干掉的坏人就更多。好人那么容易就变成坏人,而坏人还要变成更坏的人,复仇者联盟和正义联盟加起来那么多的人类和非人类,为什么还是保护不好一颗蔚蓝色的小星球,为什么还需要上辈子的我去拯救世界?

 

中也先生,你说,人类为什么总能想出来那么多种阴谋,跌穿下限叹为观止,为什么人类都不能像你一样的简单直接,话说今早你不是说要赶最后一班飞机回来救我的吗,那你现在人呢?

 

骗子,哪有什么因果福报,远的不说你就说芥川吧,他上辈子杀人放火送炸弹,什么坏事没干过。怎么也能混成年级第一?班主任把他夸得天花乱坠,仿佛留级来我们班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保送东大指日可待。

 

小同学一路怨气满载,碎碎念过一盏一盏又一盏的路灯,最后一盏离开家门口只有五米左右。灯光下一个黑影丢下行李箱气势汹汹移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要死啊,跑哪去了!你他妈再不回来我就要报警了!”

 

小东西全无反应,愣了几秒钟居然下意识先把手机掏了出来,谁知道就这么半条大马路的功夫屏幕上多了三个未接来电。谁知道未成年不承认错误还率先发难,“中也先生,你怎么才回来啊!我今天的作业都要来不及做了你怎么才回来啊!”

 

中原中也被小情人满脸委屈的表情给噎住了,这和平年代有吃有穿有住还有金主撑腰你又被谁给欺负了?就算是个校园青春打胎片,那你也不具备受害者的身体素质,哦,我知道了!是你们教导主任对吧,是太宰治那厮是吧,肯定是太宰!

 

日理万机的监护人隔着几个小时的时差赶了出差地最后一班飞机风尘仆仆杀了回来,还没来得及收获热情的欢迎了解具体事态就被人给堵了脾气,中原中也心里万千焦虑和愤怒都荡然无存,迎着小情人灯光下泛潮的目光想了想说,“现在高中生的作业都很难的,那种什么两辆小汽车先后从两地出发经过几小时几分之后能相遇的傻叉题目你不要来问我,还有那什么,两根水管往一个池子里放水几小时能把水池放满之类的玩意,我不会帮你做的。”

 

中岛敦撇撇嘴,腹诽道:哼,我就知道你不会做。太宰先生说你上学的时候跟我一样,也就是个学渣。他说你除了物理和体育,什么科目都不及格,尤其是数学,每学期期末考都是55分。

 

可接着他便看到那人打开了手机通讯录,一边翻找一边抬头问他,“作业呢?我叫部下来帮你做。”

 

哦,我知道了,小同学举起手臂用校服袖子抹了抹眼眶想,中也先生,原来你就是我上辈子拯救了世界的报酬。如果这个故事的最后还有人要问我一个人夜晚踟蹰路上的心情,我想起的肯定不是孤单和路长,而是波澜壮阔的海和天空中闪耀的星光。

 

还有你。

 

“中也先生,你信不信我上辈子和太宰先生芥川一起拯救过世界?”

 

中原中也付之一笑,不知道是调侃他还是敷衍他,“世界?谁他妈还没拯救过?你救过,太宰救过,芥川救过,你同事我同事,哪一个没有间接经过手?你指的是哪一次?”

 

小情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目瞪口呆,“什么!连你也是?那你怎么不早说!”

 

“你又没问。”监护人把未成年人拉到门口随即掏出了房门钥匙,开了门想起行李箱还丢在门口没捡。

 

……

 

五月份天亮得已经有点早,周六不上课,可学渣周六还要补课。中岛敦起来刷牙洗脸从卧室绕道洗手间,结果看到监护人就着昨晚上他入睡时候原封不动的姿势杵在客厅沙发上满脸怒容地咬手指甲。

 

中原中也听见动静抬头看了他小情人两眼,满脸的杀气腾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去杀人了。中岛敦慢吞吞凑过去一瞧,摊了满沙发的居然不是他监护人的工作报表和年度小结,而是他昨晚没写完的数学作业。

 

“小鬼,你们学校是不是有毛病?上学期不是还只有两根水管放水的吗?怎么现在有ABC三根水管了,还他妈一根放20%的盐水一根放15%的盐水一根放自来水,它居然问我1分钟之后混合液含盐量百分之几,他们脑子都有洞?”

 

小情人翻了翻试题册,兜头看到犄角旮旯里面印着一行不起眼的小字——“出题人:太宰治。”他赶紧干笑着岔开话题,“中也先生,我昨晚上终于梦见你啦,可算知道上辈子你是干什么的了。”

 

“哦……”那人却不见得多么惊喜。

 

“你跟芥川是一伙的。”

 

“……”

 

“你还给他发工资。”

 

“呃、”

 

“你居然还给他发了年终奖。”

 

“……”

 

监护人怒了,想你个小东西还咄咄逼人了,我他妈还没跟你算总账呢,我看了一晚上这些毫无逻辑乱七八糟的习题你就跟我说这个?

 

“你救了太宰!”

 

“……”

 

“你们的故事要是做成个连载,那你就是正片里救了他,小说里救了他,是不是等会拍个剧场版你还要去救他!?”

 

“呃、”

 

“你居然还敢来质问我?”

 

中岛敦赶紧抱住了监护人的脑袋,慌慌张张地找地儿补,“那不是因为太宰先生这战五渣一点都不能打么,我不救他怎么推动剧情发展呢。你比较厉害,没给人机会去救这能怪谁。”

 

监护人反手抱住他,心想,哼,这还差不多。

 

<The end>


评论 ( 72 )
热度 ( 1348 )
  1. 共33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圣光与鱼肝油同在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