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光与鱼肝油同在

 *喝茶向，不讨论人性理性社会性。

*再这么填不平进度，这文是真的要留着过年了。

*还有，你们不要太期待那个啥，我第一章开头就说过了，这整个文，就只有一个CP，那些注定没有什么结果的BG……就不要指望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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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岛敦觉得离开孤儿院的这些日子以来，自己所有的气势汹汹和面目狰狞都留着给芥川龙之介这人过年了。面对其他人的时候他总显得有些怯怯的，尤其是对初见面的陌生人更是气势全无。他想问问中原中也，你部下大白天带着护目镜是造型需要吗？还是说，他有什么眼疾？都瞎了还要工作，你们港口黑手党也太不人道了点。

 

他们三人偶遇在商店街不到几百米的地方，然后他半推半就上了中原中也的车，没过多久又被半推半就地拉了下来，他被安置在一个咖啡厅最靠里的沙发座的最里端，左边是墙壁右边是中原中也，对面是个前科累累的炸弹狂魔。这还偏偏是个大叫救命都不一定有人会路过的位置，如果要夺路而逃，那恐怕只能从天花板上了。

 

中岛敦环顾四周，咖啡厅这种地方一般为了营造情调烘托气氛，一天24小时都搞得灯光昏暗，也就他们武装侦探社楼下那一家看起来阳光明媚点，不像咖啡厅而更像个员工食堂。太宰治曾经教育过他，敦君，无论到了什么地方，都要先观察地形，给自己找好撤退路线，尤其是这种半封闭式的娱乐场所。当时的中岛敦一边点头一边在心里由衷地敬佩，不愧是太宰先生，思考事情的方式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多么的有前瞻性有预见性啊。但是后来他懂了，原来这跟未雨绸缪或者什么职业病毫无关系，单纯是因为在娱乐场所偶遇太宰治老情人和不那么老的情人的概率太高，导致他们每次都要先摸清楚消防通道在哪里方便及时逃之夭夭。

 

他们每次出勤都是防火防盗防桃花的态势。中岛敦申明，那和他完全没有关系，都是太宰先生的旧桃花。可千防万防，无奈太宰治这人的守备范围实在太大，适龄美女几乎都是来者不拒，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呢？太宰治第一次被旧情人给逮个正着的时候少年的内心是很崩溃的，那美女的烈焰红唇和大红色高跟鞋无一不在昭示着她内心滔天的怒火，眼神是“就算你化成灰我都能认出你”的熊熊燃烧，中岛敦吓得面无血色，就怕这美女下一秒脱下这不是凶器而胜似凶器的高跟鞋猛戳太宰治的后脑勺当场血溅三尺，他迅速给国木田独步打了一通电话，语无伦次地叙述事件原委，语气悲怆得仿佛太宰治已经倒在血泊里那般无助。没想到电话那头只云淡风轻地漂过来这么一句话，“小子，不要紧张，就近去买包纸巾。”中岛敦浑浑噩噩地答应下来，心想都要出人命了还买什么纸巾，可他还是照着指示这么做了，等他拎着超市大促销的婴儿柔两百抽回来一看，那美女已经拽着太宰治卡其色风衣的前襟哭得稀里哗啦毫无形象可言，于是他走过去沉默地递上了纸巾，还收获了感激的眼神乘以二。 

 

……

 

现在少年头顶那些荷花造型的艺术吊灯照得他刚坐下就要昏昏欲睡，可他心里始终提醒自己要保持警惕，他用一种又纠结又乞求的眼神询问中原中也，中也先生，我们就不能换个位置吗？

 

中原中也向来热衷于会错他的意，存心的故意的饱含恶意的。“怎么？你想坐到我腿上来？”

 

少年咂咂嘴，无声地翕动了两下，意思是不用了，我现在这样就挺好。这种程度的调戏他都要习惯了。

 

中原中也朝对面的部下挪挪下巴，给身边的少年指了指，“就他，有事情要问你。”

 

……

 

气氛好严肃，气氛太严肃了。中岛敦能清晰地感觉到额头上有无形的冷汗在往下滴，仿佛钟乳洞里的钟乳石往下滴水那般延绵不绝，这是要干什么了，这个叫梶……梶井什么什么郎来着？他为什么要特地把护目镜给摘了看着我，哦，原来他没瞎，没瞎干嘛要全天候戴着护目镜。

 

“那我就开门见山地问了，70亿，你们侦探社的女医生，与谢野小姐她喜欢什么？她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没有？”

 

中岛敦吓得差点跳起来，你想干什么！？你是不是还在记恨与谢野医生用柴刀活体解剖过你？虽然那确实非常……非常……让人难以接受，可是你是男人，你不能这样记恨一个女人，况且是你不仁在先，与谢野医生只是不义再后！我是不会出卖同伴的，我不会告诉你任何有可能成为与谢野医生弱点的情报！

 

他在桌子底下狠狠拉扯中原中也的外套衣摆来给自己壮胆，他想他此刻的表情应该算得上是怒目而视的，就差当场拍案而起，

 

“你想对与谢野医生干什么！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

 

服务员很是时候地端着咖啡和果汁过来了，中原中也看了一眼，不动声息地凑过去把少年的肩膀往下按了两寸，贴着他薄薄的耳廓说，“你别激动，他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他好像看上你们侦探社的女医生了，就字面上的意思。”

 

没想到中岛敦受到了更严重的惊吓，“这这这怎么可能，他是不是有……有……”

 

中原中也的眼神又遗憾又怜悯，“是不是有病？我也这么觉得。”

 

……

 

事情怎么会这样的呢？中岛敦回忆了一遍那次列车炸弹事件的始末。那次事件之后他暂时带回了泉镜花，与谢野晶子只带回了她的手提包和那把已经擦得干干净净的大柴刀，刀身亮得能当镜子照，完全看不出之前经历过什么阵仗。谷崎兄妹和宫泽贤治敷一照面便关切地询问如何如何，怎样怎样，却只得到女医生嗤之以鼻地一个冷笑，“还能怎么样？我把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狠狠修理了一顿。”说完便提着柴刀哼着小曲走了。留下一干人等在那遐想纷纷。

 

与谢野晶子的治疗，那必定不是普通的治疗，与谢野晶子的修理，那也必定不是普通的修理，何况前置还加了“狠狠”两字。这是一个有味道有颜色的词语，等同于血的味道血的颜色，稍微脑补一下都要颤抖不止。

 

“这太血腥了，怎么可能呢？”

 

“谁知道呢，这大概就是‘自从遇见了你，我的整个世界便不再有逻辑’的意思？”

 

“可那也不能……那也不能……”

 

“你管他能不能，你就随便回答一下敷衍敷衍他。”

 

“中也先生，这不太好吧。”

 

“那你想怎么办？你觉得他有希望？”

 

“与谢野医生说过，‘男人都花心，不如找个好看的。’”

 

“那不就完了。”

 

“毕竟是连太宰先生都不敢有非分之想的与谢野医生嘛。”

 

“哦？这倒是很难得啊。”

 

梶井基次郎心急如焚地脸都绿了，要不是这两个人之中有一个人名叫中原中也，他早就要朝他们脸上丢几个柠檬炸弹上去。你们俩窃窃私语完了没有，我还没聋呢！他只好把咖啡杯重重放在陶瓷质地的咖啡碟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以示自己内心的不满和抗议。

 

“咳咳，不好意思。梶……井先生，刚才是我误会你了。”

 

中岛敦举起面前那杯硕大的西瓜汁，假惺惺地想要喝两口然后挡住自己那张尴尬的脸来缓解一下气氛，却发现自己连吸管都没插，顿时更加尴尬。中原中也还在桌子底下有意无意地踩他的脚，意思是叫他赶紧把梶井基次郎给打发了。

 

“那个，其实那个我和与谢野医生也不是很熟……”

 

中原中也心想，那当然，你要和她那么熟干嘛？

 

“她好像喜欢花，和风点心和鳗鱼。”

 

中原中也又心想，你不是不熟吗你还知道得这么清楚？

 

……

 

三个人都没有说话，梶井基次郎的内心却很是活蹦乱跳，没想到女神这样的性格喜好却很传统，他本来还以为性格强势的女人多半不会喜欢鲜花点心这种普通的礼物，医生没准都喜欢什么人体头盖骨标本这种惊世骇俗的东西。

 

“可是送花是不是太俗气了点？”他就这么随口问了一句，没想到效果很喜人。

 

是负面效果很喜人。

 

现在轮到中原中也把咖啡杯重重放在陶瓷质地的咖啡碟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以示自己内心的不满和抗议，这还不是对着梶井基次郎不满的，他直接对着莫名其妙的中岛敦发出不满的质问，口气特别不善，“小鬼，你觉得我很俗气吗？”

 

少年捧着西瓜汁神游到一半，啊？你为什么要问我？

 

哦……他懂了。他想起中原中也当初也是给他送过花的，他们侦探社的无聊人士还替他仔仔细细数过一遍，整整677朵，其中玫瑰花263支，香水百合172支，康乃馨185支，还有57支死得花都掉了只剩个杠子了，实在看不出生前到底是长得如何婀娜多姿。

 

少年想，中也先生怎么这都要跟我生气，俗气又不是我说的，干嘛冲着我发火。可他也只得使劲在桌子底下拽着男人的衣摆以示清白，“没有，我没觉得啊。”

 

这还差不多。

 

中原中也把梶井基次郎给瞪了一眼，虽不至于魂飞魄散那么夸张也够他哆嗦的了，潜台词大概类似于：你是不是不想活了，居然敢说我俗气，你腿还要吗？

 

梶井很冤枉，冤枉得要六月飞雪七月飞霜了，我哪敢！属下怎么知道中原先生也给70亿送过花呢！属下以为中原先生如此高雅的品味，肯定不屑于与大众为伍，与他们同流合污，不是，是流于俗套。

 

你这句话不还是在暗讽我很俗气吗？！

 

梶井不敢说话了，他还有权保持缄默。他满脑子里都是那什么书到用时方恨少，下一句，下一句怎么说的来着。中原中也不想知道下一句到底是什么，他只觉得对面的部下特别讨厌，特别碍眼，真想立刻把他丢到下水道里去自生自灭。

 

“俗气？哈？那我就送点不俗气的给你，小鬼。”

 

昏黄的吊灯照得少年一头银白色头发反光得厉害，他心里也反光得很厉害，喂喂喂，我什么都没说过啊中也先生，你不要这么记仇吧。

 

“我买了个项圈给你，小鬼。免得你哪天洗澡也洗着洗着游走了就麻烦了。”

 

少年侧目，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太宰先生，洗澡也不能去东京湾里洗啊。

 

“但是你连条领带都管不好，一个礼拜要弄丢好几条。”

 

少年不仅侧目还要吐槽，领带不都是你给弄丢的吗？你这也怪我啰？

 

“所以这个项圈，我先替你戴着。”

 

少年无意识地往中原中也脖子处一看，他以前为什么都没注意到这么显眼的事情，他突然发现中原中也还真戴着一个看上去价格不菲的皮质黑色颈圈。

 

他心里暗道不妙，这可太不妙了。你还要替我戴着，那不是让我连偷偷弄丢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中岛敦默不作声地把西瓜汁挪到面前低下头猛吸，这浅红色的果汁沿着透明吸管缓缓而上。梶井基次郎有种错觉，总觉得这些西瓜汁沿着吸管上至中岛敦的嘴唇，结果没有沿着食道往下走，反而是继续往上，全部都喝到脸上去了。

 

“那个，中也先生，他们说今天晚上有个超级月亮，错过了要再等18年。”中岛敦趁着西瓜汁还没喝到额头上，妄图转移话题。

 

中原中也没什么大反应，“他们说你就相信？这种超级月亮随便隔几年就有一个，上次那个还说错过了要等三十五年呢，这才过了几年？”啧，每一本畅销书的宣传语还都是销量仅次于《圣经》呢，你倒是有本事哪天给我来一句：销量已超越《圣经》呢。

 

要死呢，中岛敦把吸管咬了又咬咬得扁扁的，这你要我怎么把话接下去，中也先生你到底会不会聊天。于是他便只能象征性瞪了那人两眼，可惜他这两眼也没什么威力，也不过就是单枪匹马举着面小旗子在领事馆门口喊了句口号那样的抗议。

 

“是不会聊天。所以中谷堂的麻薯你还要吗？”

“要的！”

 

“那还要顺便买个大佛布丁吗？”

“好的！”

 

……

 

梶井基次郎心里的呐喊就和他的咖啡是一样乌漆麻黑的，他恨不得踩着桌子过去把对面这两人徒手给活活掐死。

 

拜托你们能严肃一点吗！现在的问题可能关系到我往后的人生！

 

中原中也不想理他，你的人生关我什么事了？

中岛敦不敢理他，对不起，我连我自己的人生都快肩负不了了，又怎么能肩负起你的人生呢？